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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依次冒出了三颗人头,最先出来的是壶野,随后是呛水还不忘骂骂咧咧的渔夫,沇柔冒出水面后壶野朝她奋力扔出了鞭子,大喊道:“小柔,抓稳了。”
沇柔从小野大的,自幼跟着阿爹上树掏鸟蛋,下河叉鱼,水性也是极好的,在壶野把鞭子甩过来时便一把拉住了。
水流湍急,她身子轻,水性再好也容易脱力,串在一起不易被冲散。
渔夫见状拍着水面也想靠近两人,个娘老子的,刚他直接被拍在了船底下,浑水灌进口鼻,肺管子都快炸了,这好不容易露出了水面,他也怕再被卷走。早知道就不该受这几个小鬼头的托,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哎!带上我。”渔夫嚷嚷着划着水。
这当口,却有一个人迟迟没露出头。昌涯呢?壶野把鞭子在手腕上缠了几道,不敢松手,水面上看不见人,他也不知道昌涯的水性,还没出来,很可能被水草缠住了脚,或者被急流冲走……
这时,渔夫也游了过来,壶野当机立断把鞭子缠到了他的手上。
“你和小柔先往岸上游。”
“阿哥!”
壶野转头“噗通”一声钻进了水里。
“小姑娘,你跟着我往岸边游。”渔夫有心也没那余力去救人了,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沇柔知道他阿哥的水性,她现在很担心昌涯,但她不能再下水,不然救不了昌涯还成为阿哥的负累,她只能跟着渔夫奋力往岸上游。
水下,壶野睁着眼睛搜寻昌涯,水底被搅动的浑浊,视线严重受阻,壶野憋着气仔细寻找昌涯,终于,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拌在一堆水草那,他快速向前方游去,到昌涯身边时很庆幸发现昌涯还是清醒着的。他对昌涯比着手势,指了指脚底的水草,问他是否被缠住了。
昌涯鼓着腮帮比了个叉的手势,壶野见状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带他游上去,昌涯急迫地比着手势指着那堆水草不愿上去,但最终还是被壶野强制带出了水面。
出水后,两人都大口喘着气。
“你知不知道你会没命的!”壶野气急败坏,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昌涯没有发生意外,但他有再长的气也耐不住这样憋,人是他带出来的,怎么也要囫囵个带回去。
“不是,我有数,我,我的东西拉底下了。”昌涯喘着气解释,那东西可千万不能丢。
“什么东西也没有命重要,跟我走。”壶野不由分说拉着昌涯就要往回游。
昌涯奋力挣开了壶野的钳制,吸足一口气又一猛子扎进水里。他重新潜回水草边,伏低身子努力够着缠绕水草间的泛着幽幽金光的梵带。
他落水后被急流裹挟着冲了段距离,手腕上的梵带脱落了,被水流带着缠到水草上才没继续飘远,但却纠结着勾缠到了水草根部,昌涯费力试了好多次都没能把梵带解下来。看见壶野过来了,他原想让壶野帮他看能不能把梵带解下来,哪知道壶野二话不说把他拉了出来,他没怪壶野对他生气,他明白壶野是担心他的安全,但事态紧急,他也没办法和壶野解释更多了,先把梵带拿回来要紧,之后他再向壶野赔罪。
昌涯已经拽住了梵带的一端,使了劲,就是拽不动,水草深深根植于水底,几股缠绕在一起,水底浑浊,不好分辨,水下也不好使力,想直接□□也拔不动。昌涯相信自己的水性,现下也有些吃力了,但他却不愿放弃到手的梵带,这不仅仅是根普通的束发梵带,它是岑肖渌交付他的信任和陪伴,这是他们师兄弟之间情谊的象征,他一定不能弄丢了。
突然,壶野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他游到了另一头,使力拨开大片水草,抓住勾缠梵带的水草,沿着根部用手指上的指刀划断了。
昌涯只感觉手上一松,断了的水草顺利脱离了梵带,昌涯抓着梵带和壶野一同往上升浮出了水面。
“谢谢你,壶野!”昌涯看着失而复得的梵带,别提多兴奋了,他小心翼翼把梵带揣进了怀里,贴着胸口放好,紧了紧衣带,确保不会在游动过程中再掉出来。
“还能游吗?”壶野抹了把脸,原本束起来的发辫在游动过程中也全散了,一根根细辫散落肩头。
“嗯。”昌涯肯定点头,在水面上透过那口气后他又恢复了些力气。
壶野没再拉着昌涯的胳膊往回带,他打头往前游,昌涯跟着他一起往回游。前方,沇柔和渔夫已经快要靠岸了,沇柔在前游,拖着渔夫。
在往岸边游的过程中,渔夫被水底冲过来的木板边缘断裂的木刺割伤了腿,严重阻碍了行进的速度,沇柔便主动往前游,把鞭子绑在了腰间,以一人之躯奋力拖着渔夫往岸边靠拢。虽然她并不待见渔夫,生他的气,但也没动过把他丢进河里喂鱼虾的念头。
“小姑娘,你可不能松手,松手我就没了。”渔夫沉浮着呛了口水,这当口还不忘啰嗦,他也不怕丑了,雨哗哗冲刷着面部,谁能知道他有没有淌泪,“我今个要不是为送你们过河,早就收船回家了,坐在家里娘们儿烧的暖炕上,哪用泡河里受这份罪……”
“你省点力气吧!”拖着个成年男人,沇柔着实十分吃力,“省点力游啊,你光靠我这身板,小心我两都栽进去。”
渔夫也不敢含糊了,忍着腿痛划着水。沇柔憋足了最后一口气总算摸到岸了,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解开腰间缠绕的鞭子,把渔夫拖到了岸边。
渔夫这下真是喜极而泣了,猛然间力气大增,甩掉一直牢牢抓在手里的鞭子,撑着岸边爬了上去。一爬上岸,渔夫就蹬着地和这差点要了他命的淀河退了个安全距离,伤腿破了个大口子,还在往外流血,抽着疼。
“拉我一把。”沇柔没想到渔夫一下变这么利索,求生的意念不容小觑啊,她本来还担心着如何把渔夫拖上岸呢,这下好了,不用她再使力了,她的力气在游回岸边的这一段路程中已经耗尽了,现在两胳膊两腿都是酸疼的,再没一点多余的力能支撑着她爬上岸了。
渔夫像是没看见救他命的沇柔还没上岸,也没听见她的喊声一样,跛着腿站了起来,掉头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哎!”沇柔眼睁睁看着渔夫跑掉了,气得胸闷。现下只能靠自己了,沇柔抠着岸边的石块,缓了缓肌肉的酸涩,咬紧牙往上攀,试了一次还是因为脱力又重新掉回了水里。沇柔不信她都已经到岸边了还能折在这里,说出去还不笑掉人大牙,她重新蓄力努力往上攀,几次三番都没能上得了岸。这下是一丝力气也无了,浑身绵软,感觉身体直往下沉,沇柔甩了甩头,努力保持清醒。
暴雨还在不停地下,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架势,“哒哒”地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人!沇柔重新燃起了希望。
果然,一辆马车出现在沇柔的视野中,沇柔挥舞着手臂,极尽所能地大喊着。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夫冒雨下来跑到了岸边。
“救救我。”沇柔被雨淋得眼都要睁不开了,嘴唇煞白,狼狈地看着车夫。
车夫直接跳进了水里,把沇柔托了上来后自己再爬上来。
“谢,谢谢……”沇柔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姑娘,还能走不,我们主人让我带你去车上。”车夫询问着。
“等等。”沇柔挣扎着坐了起来,她远眺河面,远远地看见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再朝岸边游,她激动地拽住车夫的胳膊,指着河面上的那两个人影对车夫说道,“我们还有两个人,我阿哥他们还没上来。”
车夫利用沇柔给他的鞭子,等水面上的人靠近后甩出鞭子依次把两人拉了上来。
“阿哥,阿涯哥,你们没事吧!”沇柔扑到两人身边。
“没事。”
在车夫的帮助下,三人都上了马车。马车内坐着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穿着长袍,他一点儿也没嫌弃几人弄湿了他的车厢,而是立马拿出毯子让他们拿着裹身子。
中年男人自己介绍到他叫宋海,是个商人,途径这是要去柏狸州进货,问起几人的遭遇,沇柔喝了口热茶,把他们的事都跟宋海说了。
听到他们惊险的遭遇,宋海也是连连惊叹,直言:“最后安然无恙就好。”
“你们要去荷伯的话和我也顺路,我正好去柏狸州城里进货后还要去荷伯看望下我的一个亲戚,我可以先把你们送过去顺便去看望我的亲戚,再去城里进货也行。”
“啊,那麻烦宋叔了。”沇柔很开心,这下他们不用问路便可以直达荷伯了,也能早点找到瓦倪父母。
别人好心带他们一程,他们自然不能白坐人家的车子,虽然在水里泡了一遭,但壶野摸了摸身上带的银钱还在,他便拿了出来要给宋海当他们的路费。宋海起先是不接的,这本身就是稍带一程的事,也不多他麻烦,而且他看这三个孩子也着实怜惜,壶野很是坚持,宋海只好象征性地拿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