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灵送昌涯和岑肖渌出了仙鹤栏。
岑肖渌脚步踉跄，昌涯拉过他的胳膊挂在肩头，支撑他靠上来的体重。
葡灵隐现担忧，手虚虚扶了下:“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找人驾马车送你们回去。”
“没事的，葡灵姐，也没多远的路，我带他回去就好。”
“行吧。”葡灵也没强求，“那你路上担心些。”
岑肖渌是真醉得不清，昌涯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好在岑肖渌还能走动，不至于像沈胥明一样完全睡过去了，要不然昌涯就得背他回去了。
一路摇摇摆摆着总算是晃到了家门口。昌淮和岑肖涟回来得早，一直等着他们，闻声赶紧过来打开了门。
昌淮:“昌涯哥，肖渌哥，你们可算回来了！”
“快，扶一把。”昌涯喘着气带着岑肖渌上了台阶。
“大哥这是怎么了？”
岑肖涟和昌淮一左一右把岑肖渌从昌涯身边架过来了。
“喝多了。”昌涯抹了把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岑肖涟和昌淮扶着岑肖渌回了房，昌涯走在后面跟了过来。
“我们在仙鹤栏见到了沈胥明，为了跟他套话一来二回的岑肖渌就喝了不少，他帮我用茶偷换着挡掉了，所以我没事。”
岑肖渌被放倒在了床上，闭着眼睛，眉心隆起，拿手扯着衣襟。
昌淮帮忙拉着被。
“从没见肖渌哥能醉成这样。”
岑肖涟蹲在床脚帮大哥脱靴子。
昌涯闻着自己身上的酒气儿和着姑娘蹭上的脂粉香气十分难受，他对屋里忙活的两人说:“岑肖渌交给你们了，我先去洗个澡。”
“好，昌涯哥，你去吧。”昌淮应着，“热水在锅里，烧得有的多。”
昌涯离开了。
*
等昌涯洗完澡，换了身衣裳再来到岑肖渌房内时，昌淮和岑肖涟已经离开了。
昌涯走了进去轻合上了门。
岑肖渌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了，昌涯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在了床上人的唇上，想起今夜柔软的触感，昌涯还有种不真实感……
床上传来呓语，岑肖渌翻身面朝外，眼睫颤动。
“岑肖渌。”昌涯试探着叫他。
“……嗯……”岑肖渌有醒转的迹象。
“还难受吗？”昌涯帮他掖了下被角，伸手摸了下他的脸。
“唔……”
岑肖渌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飘在昌涯脸上。
“还好吗？”昌涯关切道，“喝了这么多酒，肚子里是不是胀得难受？”
昌涯隔着被子帮岑肖渌轻柔地揉着肚子。
岑肖渌半阖上了眼，没动静了。
昌涯继续揉着，他不知道岑肖渌现在有几分清醒，但还是问他:“今夜在仙鹤栏包厢内，那几个姑娘出去前，你悄悄和沈胥明说了什么？”
昌涯问出口的是岑肖渌和人说了什么话，实际上在意的是那之后为何会突然亲了他。
原以为得不到回答了，哪知道却听得岑肖渌低醇的嗓音。
“说了……说了我恋慕你……已久。”
“什么？”昌涯眼睛睁大，岑肖渌在说胡话？
“呵……不可思议吧，不如此……如何跟沈胥明，交换他的隐秘……”只听岑肖渌又道。
意思是只是拿他当个借口罢了，岑肖渌恋慕上了自己的师兄——一个男子，无法宣之于口，换沈胥明说出明面上绝不肯承认的与一个女工的隐秘之事。
“那你亲……亲我？”
昌涯有一股被利用的懊恼感。
岑肖渌望着他:“不如此，如何叫沈胥明信了。借酒后乱为，你也不会当真。”
“这叫什么话？”
显得他被突袭后的那一刹心颤像个笑话一样。
“真心话……”
突然昌涯身子不稳一下被岑肖渌拽上了床箍住了腰身。
“岑肖渌！”
昌涯艰难抬起头，瞪着他。
岑肖渌更紧地抱住他，埋头进昌涯颈间深深地嗅了口。昌涯汗毛都立起来了，推着岑肖渌的头。
“你干什么？”
“……是香的。”
岑肖渌满意了，顺着昌涯的推势撤离了他颈间，陷进了枕中。
昌涯看岑肖渌又闭上了眼，拍着他的面颊。
“喂！你别装睡，醒醒！”
岑肖渌依然闭着眼，但眉却蹙了起来，他捉住了昌涯的手，微启双唇:“头疼，你压着我了。”
昌涯看他表情不似作假，不敢乱动了。岑肖渌翻身把昌涯带到了床的里侧，掀开被子把他囫囵个裹了进去。
“别动……”
岑肖渌说完这句便没有下文了，而此刻昌涯被他抱在怀里，压住了手脚，无奈地对着他的睡颜。
“真睡着了？”
面前人没有动静。
“岑肖渌？”
还是毫无动静。
昌涯跟这个人默默对峙了好久，脑中一直想着等等再走，这等着等着眼皮就直打架，暖乎的被窝实在留人，昌涯在不知不觉中呼吸便沉缓了。
……
一觉天明，昌涯伸着懒筋醒来了，一扭头，发现身处的环境不对。
他昨夜竟在岑肖渌房内睡着了？
昌涯立刻坐了起来，四下看去，已不见岑肖渌的身影了，他赶紧掀被起床了。
收拾好出门一下便撞见了昌淮。
“啊，昌淮！”
“昌涯哥，你昨儿在肖渌哥房里睡的？”
“额……”昌涯挠挠头，“嗯。”
岑肖涟走进院子里，看见两人后对昌涯招手:“师兄，醒了？去吃早饭吧，大哥在那。”
饭桌上岑肖渌已像往常一样，丝毫看不出昨日的醉态了。
昌涯舀着粥送进嘴中，状似无意道:“昨天我搀你回来的。”
岑肖渌:“嗯，知道。”
“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昌涯是暗指昨晚在岑肖渌房内问他的话。
“记得。”岑肖渌敛着眉目。
“哦。”昌涯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
这时，岑肖涟说话了:“师兄，大哥跟我们说过了沈胥明那边的情况。”
凑着昌涯来了，岑肖涟正好把他和昌淮去吕艾娣老家那边了解到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的，我们想吕艾娣即使回了老家也不好过，流言是堵不住的，她爹娘没准就把她随便嫁了，也由不得她做主。”
说到正事，昌涯听后陷入了沉思。由沈胥明那边看来，吕艾娣的守候完全是无望的，说白了就是一厢情愿，沈胥明不会领她的情。
现下只能让吕艾娣断了对沈胥明的念想，长痛不如短痛，沈胥明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吕艾娣若继续跟他纠缠最后受伤害的只有她。
但吕艾娣执着的很，旁人说她未必肯死心，只能是沈胥明亲口向她告出实情，方能彻底斩断孽缘。
昌淮:“是啊，吕艾娣在芳漱品内待着就不易了，若不是为了沈胥明，她如何会坚持留下。那这么看来吕艾娣是进退两难了。”
昌涯:“吕艾娣未来的去处要好好打算，但这之前得让她和沈胥明之间理清楚。”
“是了。”昌淮有些气愤，“这个沈胥明在外面花天酒地，都有亲事傍身了还找吕艾娣，这不是平白欺骗良家妇女吗。”
岑肖涟:“沈胥明做的确实过了，吕艾娣也过于宽容了，沈胥明抛去沈家大少爷的身份，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吕艾娣把自己看得太低了，她还有技艺傍身，不比沈胥明强。”
局中人是最容易被迷住的，有时候就是要撞了南墙才回头。
昌涯有一点苦恼，就他和岑肖渌昨日接触沈胥明来看，他是万不会主动亦或被说服去找吕艾娣只为了让对方得以解脱。
难道要把人绑了去，也不成。
“如何撬开沈胥明的蚌口呢？”昌涯思量着。
岑肖渌:“以理若动不了人那就只能稍稍动手了。”
“揍一顿？逼他就范？”
昌涯想那沈胥明脸上绝对精彩纷呈，前一晚还跟他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好兄弟，这就往他脸上招呼拳头了，这对心脏绝对是大考验。
岑肖渌喝了口水。
“未尝不可。”
就在昌涯思考此举的可操作性时，大门口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拍门声。
“有人来了？”
“可能是询灵者，我去看看。”昌淮离位往门口走去。
“昌淮，谁啊？”
岑肖涟跟着过来了，在看到门外五个大汉时睁大眼愣在了原地。
“你，你们……虎子！”
等昌涯和岑肖渌听到动静来到内院中时，就看到虎子打头，后面跟着四个大汉齐齐跪了下来，朝着岑肖涟磕了个头。
“你们这是干什么？”岑肖涟都懵了。
“虎子？”昌淮问，“就是这几个人打的你和罗丁一？”
岑肖涟:“呃，嗯。”
虎子抬起头来，粗着嗓子道:“对不住肖涟兄弟了，俺们兄弟几人不该听那孔甲丙的言，收钱为他做事。钱俺们都扔还给他了，望肖涟兄弟见谅！”
一众大汉这么恳切地望着他，岑肖涟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你们起来，起来说话。”
虎子没依，继而挺着身朝向岑肖渌。
“俺们兄弟五人是来追随少侠的，少侠若不嫌弃就留下俺们护院吧，俺们身手比不上少侠，但腿脚功夫对付几个小贼还是绰绰有余的。俺们兄弟五人仰慕少侠的风采，少侠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留俺们下来将功补过吧。”
虎子背后四位兄弟齐声震呼:“俺们必追随少侠！”
这事态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被教训了上门来找茬合乎情理，哪有被揍了却向揍你的人投诚的。
岑肖渌最是镇定，对着五个大汉挥手。
“起来吧。”
还是他的话顶用，五个大汉齐刷刷站了起来，五道宽厚的背影立着连那日光都被遮了几分。
“你这几个兄弟都叫什么名字？”岑肖渌问虎子，眼神瞅着那四个大汉。
“二虎。”
“三虎。”
“四虎。”
“虎崽。”
“俺们是结拜兄弟！”
四人像报菜名一样顺溜儿说了出来。
“够虎了。”镇定如岑肖渌表情也有一刻松动了，“我不用人追随。”
虎子眼看着又要跪下，直接被岑肖渌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只好站着说:“少侠，你让俺们站门外都成，俺们肯定把门守好。”
二虎，三虎应和着。
“俺们是护院一把手，不会让人上门捣乱的。”
“小贼多得很，俺们瞅得准！”
“孔甲丙拿钱请你们，我可出不起钱。”
主要岑肖渌看这五个大汉壮实的身材，留在家中怕是要给他们吃穷。
“俺们不要钱！”虎子答得爽利，“俺们兄弟几个在外面干活拿钱，只要少侠不嫌弃，俺们得空就过来帮少侠站岗，少侠有事尽可以找俺们兄弟。”
还有这等亏本的买卖？
“如此……”岑肖渌权衡着，“你们之前说要将功补过，你们要是办成了这件事，我便留下你们。”
他有了个好想法。
“俺们一定办成！”虎子握拳相拜，“谢少侠！”
岑肖渌摆手:“不要叫我什么少侠了，我姓岑，名肖渌。”
“谢岑公子！”虎子立时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