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肖渌进门后刚好和昌涯打了个照面。
昌涯挺直了身子:“水小姐走了?”
“嗯。”
“水小姐特意来寻你,还是个姑娘家的,你就这么放心任她一个人在外面住客栈?”
岑肖渌向他迈了一步,微蹙起了眉,偏头拿指腹抹过昌涯眼尾,淡淡红晕染上手指。
“这是什么?”
昌涯看岑肖渌捻了下手指,有点尴尬,陈世容果然不可信,故意没给他擦干净。
昌涯转身往里走,岑肖渌跟上他的步伐。
“哦……今儿个世容不小心打翻了个香粉盒,扑了些在我脸上,可能没怎么擦干净吧。”
昌涯肯定不能实话实话是被陈世容化成了女人,那在师弟面前多丢面子。岑肖渌即使面上不显,心里也肯定会笑他的。
“是吗。”岑肖渌打量了下昌涯,未再深究。
“清淩是寻我,但也是依惠尼大师所言来寻我们的,她如今已和当初水府内的小姐大不相同了,她有自己的打算,无需我担心。”
这是在回答昌涯之前的问题。
“清淩?”昌涯偏头觑了岑肖渌一眼,“你很了解水小姐啊。”
“一般。”
穿过回廊,先便来到岑肖渌房门口,岑肖渌推开门,转向昌涯:“进来吗?聊聊。”
身体比嘴诚实,昌涯腿先跨了进去,话才随后而来。
“嗯……行。”
“那我们之后是什么打算?”
昌涯在榻上坐了下来。
岑肖渌也坐了下来。
“要先找到仇末鹘。破灵会如今很薄弱,全系仇末鹘才使几欲分崩离析的势力重新聚合在一起,所以此人很关键,擒贼先擒王,制服仇末鹘才能彻底打压破灵会。”
破灵会与岑肖渌有血海深仇,水清淩的处境恰如他,破灵会原宗主被他斩于揠晏之下,破灵会遭受重创,他们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吃人的组织再次死灰复燃。
“仇末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昌涯莫名的有点胆寒。
“仇末鹘是破灵会原宗主的独子,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只听闻此人能力出众,手段狠辣,冷酷无情,心思深沉,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没人见过他,那我们又该去哪里找他?”
“多方打听行踪,惠尼大师已去往京城,破灵会与朝廷中一方势力有牵扯,或可有所发现。”
昌涯点点头,如此陈小公子一事得尽快解决了,他怕拖长了会生变故,明儿个得问问陈管家,早点安排他和陈家主及夫人见一面。
“昌涯。”
“嗯?”
岑肖渌喊完他后拿出随手匕首放于桌上推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
“给我?”
“嗯,日后情况不定,但绝非安稳,你拿着这个可以防身。”岑肖渌解释。
“好,那我就收下了。”昌涯笑了下,他感受到了前路未卜,但他不想太过沉重,人活一天还是要轻松一天,他调侃了下,“我没你的身手,借助于外物还是可行的。”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匕首晃了晃。
岑肖渌沉思了会儿,抬头看向昌涯,说:“我之后教你一些拳脚功夫。”
“行啊,不过等我把世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吧。”
岑肖渌并不喜欢昌涯对陈世容的称呼,但也没表现出来。
“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昌涯摆摆手,“不是什么难事,我一个人能行。陈管家不也不希望太多人跟小公子接触,知晓他的情况。”
昌涯说罢突然叹了口气:“我想回钩月了。”
他们如今住的是陈家提供的外宅,日后追击破灵会更是居无定所,想起以前钩月的小家,昌涯难免惆怅。
小的时候是想离开钩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大了,感受到了外面漂泊的无依无靠感,又想回到自己的根之所在了。
“我们会回去的。”
昌涯轻轻“嗯”了声,他伏低身子,下巴撑在手背上,看着岑肖渌。
“你呢?你有想过回你的……回你之前的家看看吗?”
岑肖渌移开了视线。
昌涯担心他提了不该提的事。
“……想过,想带涟儿回去看看,去看看那颗榕树,还有榕树下的秋千……不过都不在了。”岑肖渌苦笑了下。
昌涯心疼了下,他握了下岑肖渌的手。
“等事情都结束了我陪你一起过去,我,肖涟,还有小淮,我们一起。”
“好。”
……
第二天,昌涯再次来到陈府陈世容房内,陈世容上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他。
“涯哥,你考虑好了没?”
“考虑什么?”昌涯反问。
“当然是带我出去玩儿啊!”陈世容睁大了双眼,“我比你小,你可不能骗我。”
昌涯故作一言不发,兀自走到桌边坐下,手上捻了颗棋子,对着陈世容示意一下:“我陪你下棋不好吗?”
陈世容跳了过去夺走了昌涯手中的棋子,怒目而视着他。
昌涯被陈世容这么干瞪着,无端冒出一种欺骗了良家妇男的感觉,太罪恶了!
其实他昨儿个从岑肖渌那回房后就想清楚了,陈世容的事情要速战速决,他也想满足陈世容的一点小小愿望,对于跳脱的小公子,他看牢些就是。所以今日陈管家来接他时,他把自己想带陈公子出去逛逛散散心的想法说了,有他开口,呈明因由,陈管家自是同意了。另外,他还跟陈管家提了尽早会见下陈公子爹娘的意思,陈管家说家中老爷夫人可能明后天就能到家了,届时会安排他们相见。
如此,事情也算有了进展。
昌涯不再吊陈世容的胃口,点了点头。
“既然你不想下棋,那我们就出去逛逛吧。”
“真的?”
陈世容的面容立马由怒转喜,还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真的,不过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
昌涯故意逗弄他。
陈世容急得把昌涯拉了起来,迫切道:“我想去,我想去的!涯哥,那我们现在就开溜吧!”
昌涯伸手弹了下陈世容的额头。
“开什么溜?我们从正门走,我已经和陈管家知会过了。”
“啊?”
陈世容一手捂着额头,嘴还张得圆圆的。
昌涯警告他:“出去后都听我的,不许胡乱跑动。”
“知道了。”陈世容答应的好听,“涯哥,你先等我会儿,我收拾收拾。”
昌涯上下打量了番陈世容,甚为不解,刚刚还急迫要出去的人这会儿收拾起来却是有时间了。
“你这穿戴齐整,发丝未乱,还要如何收拾?”
“你一个糙人如何懂!”
陈世容丢了一句嫌弃的话后就自行收拾去了。
昌涯原以为也就几分钟的事儿,没曾想他从站着等到了坐着,再等到了哈欠都来了,回内室收拾的陈世容才姗姗来迟。
“我好看吗?”
陈小公子晃悠到昌涯面前转了一圈,满脸求夸赞的表情。
昌涯:“……”
他在心里默默感叹陈世容的妆点手法真的是很高超,不似昨天给他画成女子的扮相,而是给自己素净的面容更添了一抹昳丽。眉描得细细的,嘴上涂了口脂,脸上上了胭脂水粉。陈世容的手法高超就高超在虽这些都是女子用的妆点,但涂抹于他的脸上却并不会显得女相,反而弥补了他面部的瑕疵,突出了五官,显得十分明丽。
“……好看,只不过你这样是不是太惹人注目了?”
实际上昌涯想说的是招蜂引蝶,但临了还是换了个词。
陈世容笑开了:“这样就对了,出去就是要给别人看的,当然要他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
这点恕昌涯实在不能苟同,毕竟他一贯来秉持的原则就是低调,泯灭于人群中最好。
昌涯和陈世容总算是出门了。
果不出昌涯所料,陈世容外出来到集市上就如同鱼儿入了水一样,见什么都无比的新鲜,刚在糖人铺子上拿了个孙猴子,就跑到了对面卖酱饼的铺子前流口水了。
昌涯眼神一边追着他的身影而去,手上还一边急着给糖人铺子的老板算钱。
这边厢等昌涯付了钱追到陈世容身边,那边陈世容嘴里都叼上酱饼了。
昌涯无奈问老板:“这个酱饼多少钱?”
老板手上翻着酱饼没停,回道:“这位小公子一共买了两个,两个铜板。”
昌涯翻出两枚铜板递给了老板:“老板,给。”
老板把手上煎好的酱饼包在油纸里递给了昌涯。
陈世容点点昌涯手上拿的酱饼:“这个可好吃了,你快尝尝,香喷喷的!”
昌涯咬了一口,酱饼吃到口中酥脆留香,简直不要太美味。
“好吃吧?”
“嗯。”昌涯含糊应着。
论吃陈世容就没输过。
接下来,陈世容带着昌涯横扫了各大小摊,昌涯跟在陈世容身后吃了好多新奇又口味绝佳的小食。
“这个汤煮丸子也好吃。”陈世容还在跟昌涯热情地介绍着,“这家的牛肉丸都是手打的,特别筋道。”
昌涯感受了下肚子的容量,又瞅那煮得滚圆的牛肉丸,对陈世容提议:“要不我们点一份吧?”
“可以啊。”陈世容完全没有异议。
汤煮牛丸拿到手,陈世容首先就叉了颗塞进了嘴里。
昌涯不自觉吞咽了口口水看着陈世容吃下颗牛丸。
“太好吃了!涯哥,你来个。”
昌涯是很想尝尝,陈世容直接叉了颗丸子送到他嘴边。
“我自己来吧。”昌涯想接过。
陈世容没松手。
“涯哥不拿我当自己人,我就要喂你吃。”
昌涯想了想也没什么,就依了陈世容,就着他的手吃下了颗牛肉丸。
陈世容看他吃下后咧着嘴笑得很开怀。
两人继续往前走,陈世容自然地侧了下头,目光扫过转角米面铺,微勾了下嘴角。
昌涯浑然未觉,只感到陈世容亲亲热热地挨着他,还时不时要喂他吃一颗丸子。
米面铺里闪出一道人影,正是岑肖涟。
他是上街来买点面粉的,这些天他们吃饭一直是陈管家安排酒楼小二送过去,实在有些太麻烦人家了。正好他们住的地方有小厨房,昌淮说他可以包些饺子下来吃,也不麻烦陈管家餐餐都安排人送了,岑肖涟这才出来买些面粉带回去。
这出来逛的途中便看见了昌涯和另一公子同行,岑肖涟一猜这位便肯定是陈公子陈世容了。
因为陈家不想让更多人与小公子接触,所以岑肖涟并没有前去招呼一声的打算。他原想着买完面粉就回去了,却在看到师兄和陈公子有那么几分亲密后出于好奇远远地缀着。
这也令他看清了陈公子的面容,陈世容身材不算高大,虽与师兄一般高,却显得小小一个,脸蛋清秀得很,五官端正,脸蛋儿娇嫩得很,就这么一撇过去不得不称一声“美”。
“美人儿”却令岑肖涟眉头紧锁,昌涯身在其中可能不自知,可在旁观者岑肖涟看来,陈世容的一些举动似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岑肖涟清晰地目睹了陈世容时而捏一下师兄的手,时而笑得靠在师兄肩头,甚而最后还喂师兄吃食,全然一副依赖师兄的样子。
岑肖涟看着师兄和陈公子相处甚为愉快,又十分亲密,暗地里为自家大哥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