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被斩首的那天,京城下着细雨。
褒月倾没有前去观刑,只听说皇帝雷霆震怒,下旨不许景王葬入皇陵。
那日他派来刺杀褒月倾和郡主的人全被清理了,天工坊顺藤摸瓜,把他在京中残存的力量悉数拔除。
在查问那批刺客的时候,褒月倾意外得知,还有一批刺客被派去刺杀姜锦心,然而被一武艺高强的女子给全灭了。
她眨眨眼,猜测那女子大约是龚莫迟,,只是不知这二人什么时候和好的。
不日,襄王回京的日子就到了。
东方柳去了城门口等他,褒月倾放心不下,乘了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大军陈列在城外,东方煜率领部将进城。
他骑在马上,仍是离京时那样的铠甲,一如既往地冷着脸,人却似乎多了些疲惫和沧桑,瘦了许多。
东方柳远远地看着。
褒月倾昨天千叮咛万嘱咐,她才没有上去和东方煜打招呼。
路上的百姓纷纷退避在道路两侧。
东方煜的马走过褒月倾跟前,片刻便闪过了,后面还紧跟着长长的马队。
她转过头,看着东方柳上了回府的马车,没人注意到她,才放心地回去。
这几个月,京城发生了太多的事,早已和他离京时不同了。
她扳倒了景王,算是把他推到了朝堂的风口浪尖上。
她是彦国间谍,他是渝国战神,本就立场不同。
只是阴差阳错撞在一起,又成了同门,才偶尔有些和谐的错觉。
如今京中动荡,她保护了东方柳几个月,也该为自己做做打算了。
只是,褒月倾想相安无事各走一边,东方煜却不这样想。
他进宫面圣,便从皇帝口中得知了景王已被斩首的消息。
“萧言佑这么一来,寡人除你之外,再无人可用了。”
皇帝看着他,意味不明地说道。
“陛下言重了,朝中可堪担当大任者众多,臣也只是为陛下江山稳固略尽绵力,不敢居功。”
“襄王过谦了。”
皇帝的话让人捉摸不透,东方煜只有滴水不漏地应着。
如此拉扯了几个回合之后,皇帝才赐了赏,把他放出宫去。
回府见过姬令承和东方柳,又回书房听管家汇报了府中的近况,略处理了些回京后军中的事务,他才得空休息。
有几个想要登门拜访的朝臣,都被他拒绝了。
横竖他在朝中不近人情的名称也不是一天两天,虽说时局不同,但也不能让他一下子改了秉性。
次日清晨,萧言风便登门拜访。
“煜,好久不见了。”
进了门,萧言风熟络地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啊。我才离京几个月,没想到朝野上的变动这么厉害。”
东方煜苦笑道。
“景王一倒,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你身上了,你怎么打算?”
“能怎么打算,京中近况我都已不知道了,言风,我正想问你,景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言风却不回答他,反而发问道:
“你先回答我,月倾姑娘在你心里占多大的分量?”
东方煜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萧言风。
“你在离京时候,可是把她跟你妹一起托付给我照顾的。但是我发现,其实她好像并不需要人照顾。”
萧言风正色道。
“她是有几分聪明,我也只是有点不放心罢了。”
东方煜只当他是闲话一问,回答道。
“几分聪明?你不会真的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吧?”
萧言风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东方煜不明所以。
“你知不知道,景王倒台这件事,是她和温香楼那个头牌联手策划的!”
萧言风一字一句说道。
东方煜愣住片刻,有些难以相信,“她有这么大力量?”
萧言风叹了口气,“千真万确。早做打算吧,如果让这个女人长留京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风波。”
见东方煜低头不语,他继续道,“恐怕现在你都摸不透她的心思吧?谁能确定她哪天不会想拉你下马呢?”
东方煜仍旧沉默着。
褒月倾有野心有手段他并非不知道。
初见时她就敢向他行刺,又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准确的定位,假意顺承做了他掩人耳目的金丝雀,暗中发展力量,居然差点就成功置他于死地。
他两次都一念之差没有对她下杀手,看着她在京城中一点点积攒力量,有一天突然成了自己的同门师妹。
出征前一天,他们还在像寻常的师兄妹一样切磋比试,她险些从墙头掉下,他接住了她,雪恰好下了起来。
回来的时候,她却把京城翻了个天,让他又成了风口浪尖上的异姓王。
他倒不知如何面对她了。
送走了苦口婆心劝他的萧言风,东方柳回到书房。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小木匣,打开。
里面是一根色泽温润的玉簪,中间却是断开的。
这玉簪成色并不是上品,断掉的地方却被人精心地用金子连接起来,成了一支独特的金镶玉簪。
当初褒月倾用来行刺他的“武器”,被他暗中夺下后,就没再还给她。
那次她把襄王府的图纸给了刺客,险些要了他的命,他一怒之下摔了玉簪,却下不去手杀她。
不忍见那簪子可怜兮兮地碎在地上,他便请了巧匠修补成这样。
如今再看这支玉簪,他有些恍惚。
她心里是不是从来就无所谓他的生死、安危?
“来人。”
他低低唤了一声。
一道黑影出现,是他留下的那个暗卫。
“去查一个人,务必要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地查。”
东方煜脸色阴沉,缓缓道。
“是。”
那暗卫领了命,即刻便离开了。
褒月倾府上。
昼生带来明珠的口信。
“小姐,据明珠说,近几日暗中盯着小姐的那伙人销声匿迹了。”
“这可奇了,没有什么行动,怎么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
褒月倾疑惑道。
“属下也不清楚,那群人行踪诡异,可行动太少,抓不住痕迹,小姐恕罪。”
“罢了,既然如此,消失便消失好了。”
褒月倾思索着,想不通缘由,索性不去管它。
然而三日后,她按照固定的日期去天工坊查看时,却见到了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