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许久再听到傅南的声音,华檀发觉自己已经能做到淡然处之了。
她的手四平八稳地把酒壶放下来,起身行礼,“美女参见太子殿下。”
“起身吧。”傅南抬手,正要搀扶,就见华檀自己站了起来,他也没有计较,只是看着华檀与傅琛笑道,“前些日子华小姐拒绝孤的时候,孤还在想华小姐的心上人会是谁?原来是瑞王殿下,那就难怪了。”
听到他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华檀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民女自知蒲柳之姿,配不上太子殿下,自然不敢对殿下心生惦念。如今虽有陛下圣旨赐婚,民女亦觉得高攀瑞王殿下,是圣上垂爱。”
傅南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视线又从她的身上扫到傅琛身上。
不知是不是多想,他竟然从华檀的话中听出一丝威胁。
当初他给华檀送凤簪的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一般人只知送的是簪子,而非凤簪,若是这会儿将事情闹开,怕是日后太子妃都不大好选。
“是臣求了圣旨赐婚,太子有何指教?”瑞王身子不动,只抬了抬眼眸,态度嚣张得很。
傅南最恨他这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
但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他还只能露出温和笑容,“指教倒是称不上,只是无论从前发生了什么,既然你与华小姐已有婚约,日后就要将她当成自己人来照顾才对,不该这般颐指气使。”
在太子府关了这么久才出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瞩目,不想与傅琛起争执,因此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去,坐在他的上首。
傅南虽没有明说,可一字一句都在提靶子山的事。
纵然华檀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她也不想因此连累傅琛受辱,给傅琛倒酒的手,不由得攥紧了酒壶。
就在此时,高枕的声音从御花园外传来,“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德贵妃驾到——”
“恭迎陛下圣安,皇后娘娘金安,德贵妃万安——”
华檀随着众人起身行礼,抬头的瞬间恰好对上皇后扫过来的视线。
只那一眼,华檀便感受到皇后似乎对自己颇有微词。
自己什么都没做,哪里就得罪她了?难道是因为瑞王?
华檀垂下头默不作声,又看了看德贵妃得意的神色,恍然大悟,正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做,所以皇后才会生气。
瑞王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自己这准儿媳妇进宫第一个要拜见的应该是皇后,可自己出了永福宫便直奔御花园,连凤翔宫的门都没踏入,显然是不将她放在眼中。
可这事儿倒也不能全怪华檀。
她开永福宫时,德贵妃特意派了彩萍跟在她身后,想来是存了不让她去凤翔宫的心思,即便她想去也去不成。
想到这儿,华檀叹气摇头,上头的神仙打架,最后遭殃的却是她这小鱼小虾,谁见了不说一句倒霉?
或许是察觉到她兴致不高,傅琛将酒盏推到她的面前,“喝杯酒,暖暖身子。”
华檀微微摇头,“多谢殿下关心,民女不冷。”
闻言,傅琛的眼底浮现笑意。
方才离开养气殿时,他挥退太监,自己带着华檀来御花园,路上便与她交代一切都是演戏,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如今倒是分不清她有没有生气。
“真不喝?”傅琛挑眉,将酒又推了推,“我让人将酒换成了果酒,不至于喝醉。”
与她同在一桌,傅琛哪里敢让自己喝醉?
借着丝竹乱耳,他毫不担心自己的话会被人听见。
外人看过来,只当是他强迫华檀喝酒,绝是猜不到他在哄着这姑娘呢。
华檀犹犹豫豫,终是喝下那杯酒,落在旁人眼中不知有多委屈呢,更别说那酒喝到一半,忽然听闻德贵妃要献舞,更是呛得华檀眼泪直流。
德贵妃趁机开口,“陛下,臣妾这支舞已经准备许久,故而想挑个人将这场面画下来,陛下可否让我自己点人?”
傅萧自然应允,“你要点谁?”
“就华小姐吧,先前她送了臣妾一幅美人图,臣妾喜欢得很呢。”德贵妃笑着,素手一指,便将华檀叫了过来。
方才那一幕众人瞧在眼中,纷纷猜测德贵妃这是在为华檀解围,就连傅萧也不例外。
他警告地看了一眼傅琛,随即道:“既然德贵妃说了,你就放心大胆的画,画得好,朕重重有赏。”
“民女谢陛下,谢贵妃娘娘。”华檀强忍着眼底的泪光,行礼之后看也不看傅琛,直奔德贵妃为她准备好的画台。
果真是记仇。
傅琛眼底略过一抹笑意,端起酒盏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全然不将那些人指责的目光放在眼中。
琴音飞扬,舞姿翩跹。
华檀在画台前坐下,观这一幕,立刻聚精会神,不敢分心,手中画笔不紧不慢,勾勒眼前景象,德贵妃灵动轻巧的身姿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一曲终了,华檀还在继续画,开头正观察德贵妃的神色,却见她柳眉紧蹙,似乎不大对劲。
皇帝抚掌大笑,德贵妃优雅行礼,“陛下容臣妾下去换一身衣裳,再来向陛下敬酒道谢。”
“快去快回。”傅萧看着德贵妃的神情格外热烈。
可华檀却察觉到德贵妃衣服下似乎红了一大片。
她放下画笔,借口去伺候德贵妃,以便观察衣服细节跟上了德贵妃的步伐。
出了御花园,瞧见德贵妃与彩萍,华檀匆忙跑过去,追上前低声问道,“娘娘可是出了疹子?”
“你瞧见了?”德贵妃强忍身上的痒痒,“先回永福宫。”
一行人匆忙回到永福宫,华檀和彩萍替德贵妃换了舞衣,这才发觉背后起了一大片的疹子。
“去请谭太医过来。”华檀当机立断吩咐道,“此事不小,陛下终究会查,有谭太医在,方能证明娘娘没有说谎。”
德贵妃正有此意,冲着彩萍点了点头。
华檀不敢动她,便用手帕捏着舞衣,果然在衣服腋下发现了药粉的痕迹。
谭抱朴赶来时,华檀正将药粉剥下来,他上前瞧了瞧,又嗅了嗅,顿时沉下脸色,“是夹竹桃花粉,易致人过敏,却不致死。”
“看来这下毒之人存心想让娘娘出丑。”华檀看向德贵妃,眼底闪过一抹钦佩,“娘娘之坚韧,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