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场上,一边是擅长马球的余家三姑娘和嫡亲兄长,一边是素来不擅马球和闺阁中声名不显的盛家庶女,饶是那庶女表现的再惊艳,这一边也只能落败。
嫣然摔下了马,眼睁睁看着余嫣红进了球,然后兴高采烈地呼喊。明兰正要扶起嫣然,却见她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土,就向着余嫣红而去,此时如兰去了正在和吴大娘子说话的秋月身边。
“三妹妹,那簪子真是我生母的遗物,姐姐拿更好的给你,你就把这簪子让给我叭。”嫣然语气几近哀求。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本来我还不怎么在意这簪子,如今你想要,我还偏不给了!”
一个站在地上好生恳求,一个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余嫣然还未来得及拾掇身上的土,余嫣红却神采飞扬好不得意,说出的话也尖酸刻薄,周围能听见这对话的人,眼神就有些微妙了。
众人皆知这余嫣红的生母是续弦进来的,余嫣然是前头大娘子留下的姑娘。
“余家三姑娘马球打的可真好,真叫我今日见识了。”
余嫣红回头,就看见盛家的王大娘子和吴大娘子相携而来,一旁跟着盛家嫡女盛如兰。
吴大娘子只顾着看明兰,盛家大娘子却笑眯眯看着自己,余嫣红心里自傲的同时也有些害羞,便下了马行礼道:“大娘子您过奖了。”
“三姑娘不必自谦了,我还有事求你呢。”秋月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质地温润上乘的玉簪道:“这场马球的彩头,我家这贪心的小五看了实在喜欢,是以我来替她讨上一讨,就用这支簪子换了那一支如何?”
那玉簪是金镶玉的,是王大娘子的嫁妆里的上乘头面,质地看着就在那彩头之上。
“三妹妹…”一旁余嫣然就快要哭了。
余嫣红看看焦急的嫣然和她旁边的明兰,再看看对面的王大娘子和如兰,心里想着这嫡庶之间向来就不和,便昂头一笑道:“自然可以。”说着就用那彩头换了玉簪。
看到这一幕,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周围人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吴大娘子也轻轻皱眉。
余嫣红把簪子与秋月的玉簪作了交换,秋月接过簪子就给了如兰,然后就与吴大娘子一同回去了。
“嫣然姐姐,给你簪子。”待秋月和吴大娘子走后,如兰就把簪子给了余嫣然。
“你们…竟然骗我!”余嫣红看了这一幕,眼睛气得发红。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姑娘可不要后悔!”如兰说完,也不等余嫣红再说话,就扯着明兰和嫣然去别处了。
嫣红气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真好意思再讨回簪子,只好跺了跺脚走了。
待到马球会散后,余嫣红生着气,只和自己的哥哥坐着马车走了,把嫣然给独独撇下了。
余嫣然只好自己坐着马车孤零零回去了。一同出去的官家女眷都看在眼里,没过几天,余嫣然的继母苛待原配嫡女,还私吞原配留下来的嫁妆一事就传遍了汴京城。余太师便为嫣然做主,嫣然的外家眼看着外孙女受苛待脸上也是不好看,便也出面为嫣然讨要嫁妆。八壹中文網
嫣然继母一来畏惧余太师,二来也怕京中留言传得难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归还了嫁妆。余太师命人将嫁妆登记造册,暂时替嫣然保管,待到嫣然出嫁的时候,尽数跟着嫣然去了夫家。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且说现在,马球会散后,秋月便带着两个女儿先去了玉清观稍作歇息。
齐衡自今日亲眼见到明兰打马球,觉着明兰骗自己,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伤心,便打听到盛家在玉清观歇息的消息,带着不为就去了玉清观,然后趁着众人不察,就找到了明兰跟前。
“六妹妹,”齐衡支开了小桃,殷切地问明兰道:“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明兰心中羞恼,深吸一口气道:“自然有,还请小公爷以后莫要如此行事,叫人看见了,不仅明兰的名声要毁,连家族也要蒙羞。”
齐衡听了这话着急解释道:“不会有人看见的,我都派不为去盯着了,此时不会有人来的。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你,与你说说话。”语气缠绵悱恻,明兰听了也不由得红了脸。
“你为何送我护膝?”齐衡又问道。
明兰沉默片刻,又道:“小公爷,你是个好人,我只是感激你待我那份好,除此以外,明兰不敢痴心妄想。”
“怎会是痴心妄想,”齐衡着急道:“我是,我是真的想见妹妹,我想帮着你,待你好,我只是,怕你心里没我…”
“小公爷请自重,”明兰打断他道:“今日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于你于我都没有半点好处,还请小公爷莫要再胡说了。”
“怎会传出去,即便真的传了出去,我即刻禀告母亲迎你入门,我绝不会负你的!”
“听小公爷这话,真是好大的恩典,我六妹妹还要感激你不成?”
乍然听到第三人的声音,齐衡和明兰都吓了一跳,却见如兰走了出来。
齐衡立刻挡在明兰前头道:“五姑娘,今日是我自己要来见六妹妹的,你不要责怪她。”
听到这话,如兰翻了个“我用你说”的白眼,然后把明兰从齐衡身后拉过来道:“我自然不会责怪我六妹妹,只是明兰她说得很清楚了,小公爷博学多识,不会听不明白罢?”
“我说了…”
“方才小公爷说不会有人闯进来,请教小公爷我是怎么进来的?”如兰不耐烦地打断他。
齐衡愣了愣,如兰接着道:“既然我能找到这里,焉知其他人不能?玉清观香客众多,小公爷能保证就没有一个见过我六妹妹的官家女眷嘛?小公爷,你可是能保证今日的见面万无一失?”
齐衡倒也没有十成把握,一时哑口无言了。
如兰接着问他:“就算没人能进到这堂上,可不为就在外头,我盛家的马车也在外头,若是有人看见你与我六妹妹前后脚出去,又该怎么说?”
“我绝没有唐突六妹妹的意思,”齐衡赶忙解释道:“若真的如此,我迎六妹妹入门,便能堵住悠悠众口…”
“方才小公爷已经说过这话了,”如兰有些腻歪道:“只是难道这样真的能堵住悠悠众口吗?人家当面不指摘,私底下难道不会议论?这些小公爷想过没有?我家门第不显,请问郡主娘娘可看得上?”
齐衡叫如兰一连串的的提问给问住了,其实他心知郡主怕是也不大愿意,只是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只要明兰给他一个答案,他定会竭力争取。
如兰看他仍旧一副执着的样子,只好耐心问道:“我怕是要冒犯小公爷了。请问小公爷,你可与郡主娘娘提过我六妹妹了?或者你可与郡主提过有心仪的姑娘了?可提过这姑娘家中没有爵位,家世不显?”
自然是还没有,不过齐衡依旧很执着道:“我只是想问六妹妹的意思,若她愿意…”
“小公爷不是第一回堵我妹妹了罢?她可有暗示过小公爷?”
“可她送了护膝,还有马球会上,她明明会打马球,却骗我说不会…”
“小公爷真是好大的架子,”如兰此时有些冷了脸道:“护膝我家两个兄长也有的,还请小公爷莫要多想了。至于马球一事,呵呵,难道我家女儿是你家女使,你问什么都要照实回答不成?”
齐衡也有些动了气,他自来都是众人捧着,又从来温润待人,何曾遭过这般冷遇,于是便也语气生硬开口道:“五姑娘多想了,我并无此想法,只是此事元若只想听六妹妹怎么说。”
如兰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见齐衡问道:“六妹妹,我今日只要你一句话,我想知道,为何每次你见我,都避我如蛇蝎一样?”明明是质问的话,竟还有几分期待的语气。
“小公爷你身为男子,不知我们做女子的人苦处,我们不比男子能付出代价。动辄就是身败名裂。”明兰缓缓开口,“方才五姐姐问的,其实也是我心里想问的。我知道小公爷是一片赤诚,只是这样的事,小公爷与其问我的意思,不如问问你自己,是否真能做到如你说的那般?”
“可是,我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如兰又偷偷翻个白眼,这话说的,连个凭证也没有,就是空手套白狼也没这样套的呀,何况那白狼还未必愿意。
“那我来替小公爷想一想罢,倘若你提了这事,郡主娘娘不松口,那该如何?”明兰问道。
“我日夜苦读,待我考上了进士,我母亲便知道我凭自己便可入仕做官,她一定会同意的。”
明兰不置可否,接着问道:“可若是我家长辈不应允呢?若是你家族亲看我身份低微,处处为难与我,又该如何?”
“你家长辈怎会不同意——”
明兰突然抬头,愤然盯着他,齐衡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六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会叫你老太太和盛大人放心的。”好半天,齐衡才解释道。
明兰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小公爷好意了,只是我身份低微,不敢妄想,也愿小公爷早日春闱得中,然后,找到合心意的女子。现下,请小公爷容我姐妹离去罢。”
明兰说完,如兰补充道:“我姐妹从前门出去,为免纷扰,还请小公爷过些时候,再从后门出去罢。”
然后便走了,只留齐衡呆在原地,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