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中,清雅祥和的檀香伴着太后的阵阵咳嗽声,显得夜色更加安静了。
竹息心疼地拍着太后的背,一边端着个瓷碗道:“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上好川贝枇杷熬的汁子,皇上孝心,太后赶快喝了,能好些。”
“难为皇帝还想着了,”太后面上却不见如何感动,反而忧心道:“近来天气还是有些凉,也不知十四在那阴僻的地方呆着,会不会染了风寒。”
竹息一听自家主子又要忧心,连忙安慰道:“太后不必忧心,渐渐开春了,天气回暖,十四爷不会有大碍的,何况,皇上于衣食上从未苛待过十四爷。太后大可放心。”
“你也不必拿话哄我,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哀家最清楚不过,连十三都能接到宫里来,哀家的十四却要孤零零在那不得见人的地方幽禁着。现如今,哀家只求能替皇帝看好着后宫,看在哀家劳心劳力的份上,希望皇帝不要为难十四了。”
思索半晌,太后又问道:“近来景仁宫有什么动静?”
“皇后娘娘一贯静养着,宫内事宜也都交给华妃和敬嫔一同分担着。倒是听说延禧宫的安常在时常去陪皇后说话。”
太后却轻嘲一声道:“她也不是第一次静养了,回回都要出些事,竹息,小库房里还有些鲜亮的料子,哀家也用不上,你明日送去给各宫里吧。替哀家看看富察贵人的胎,安常在若真是个懂规矩的,那哀家就帮她一把。”
“是。”竹息恭谨的应了。
第二天,竹息就带着一批上好的布料往各宫里走了一遭,皇后也没有放在心上。
“嫔妾病着,不宜去慈宁宫叨扰太后娘娘了,劳烦姑姑替嫔妾谢过太后娘娘恩德,等过些天病好了,一定去慈宁宫尽孝。”
“小主是懂规矩的,太后听闻小主常去景仁宫陪伴皇后,心里也十分高兴。皇后娘娘性子沉静,有小主陪着,也不至于太过寂寥了。”
竹息这话别有深意,安陵容多少听懂了,就把皇后的暗示、皇上的警示和此时竹息的提点串联了起来,心底不由得一颤。
“是,这是嫔妾的本分,”安陵容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说出来,“富察贵人怀着龙胎,嫔妾也做不了别的,只能哄哄皇后娘娘开心。昨日娘娘还和嫔妾说呢,要邀请各宫嫔妃到景仁宫赏花。”
竹息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道:“多谢小主。”
“嫔妾谨遵太后娘娘吩咐。”
又过了几日,各宫便接到皇后娘娘送来的去景仁宫赏花的邀请,延禧宫的富察贵人正磨刀霍霍打算在景仁宫大出风头,却被太后一道旨意叫进慈宁宫陪伴。
皇后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无可奈何,只得想着是从哪里走露了风声,便把眼睛盯到了安陵容身上。
皇后一向以仁善面目示人,可真要计较什么,眼神也是锐利地很,安陵容只能死死地装作不知。
可是赏花宴的第二天,内务府就不再给富察贵人送特制的脂粉了,皇后便以为是那盒脂粉露了马脚,一时也不敢再动手了,只是心头暗恨着。
另一边,安陵容身边的宝娟却出了意外,失足掉入井中没了。
与此同时,皇上却十分罕见地叫三阿哥弘时禁足了,这一旨意算是给皇后和齐妃十分严重的警告了,一后一妃就此老老实实,在富察贵人生产之前不敢再动什么手脚。
眼瞧着宫里又要多一个孩子了,皇后不由得十分头疼,可富察贵人的胎还没解决,碎玉轩又传来消息,说莞贵人有了。
太后倒是十分高兴,皇后却更头疼了。
秋月松了一口气,能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个继承人的选择,她相信这也是原主所乐见了。人家帮忙了,秋月也不能装瞎子,于是她特意来了慈宁宫,陪着太后到御花园赏花。
“皇后也是一时糊涂,有哀家看着,到底也没出事,皇帝就别再追究皇后的过错了吧?”
太后一见着秋月,就赶紧给自己人求情。
“皇额娘多虑了,”秋月大方道:“儿臣早就说过,只要富察贵人这一胎好好的,皇后便是稳固的位子。”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皇帝顾念情分是好事,哀家也会警醒皇后,叫她好好为皇嗣着想。”
“富察姐姐安好,富察姐姐的脂粉香甜如清露,似乎不是宫中平日用的。”
“莞贵人的鼻子可真灵啊,前些日子的香料用完了,这是皇上特意叫内务府为我重制的,既不伤害胎儿,又润泽肌肤。”
秋月正陪太后逛着御花园,便听得前方传来妃子们的声音。秋月听出了这是甄嬛和富察贵人的声音。
“果真是极好的东西,皇上对姐姐真是体贴。”
“莞贵人若是喜欢,我便赠与你一些吧。”
“皇上特意为姐姐所制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要呢?”
“那也是,到底是皇上对我的一片心意,莞贵人如此客气,那我也就不勉强你收下了。”富察贵人志得意满,即便面对同样怀有身孕的甄嬛也是十分轻狂。
一旁的欣常在却听不下去了,嗤笑一声道:“既然是皇上的心意呀,贵人你就好好留着吧,最好拿个香案给它供起来,你说你这涂在脸上风吹日晒的,再把皇上的心意给晒化了。”
又转身对一旁的甄嬛道:“妹妹,咱们走,谁还没怀过孩子,我就瞧不得她那轻狂样儿。”
富察贵人一向娇气,吵架也不怎么擅长,闻言只气呼呼地冷哼一声,然后离开了。
“欣姐姐消消气吧,如今人家正在风头上,你何苦要跟她置气呢。”甄嬛这个时候倒是出来做好人了。
太后已经听了半天,越听却越皱眉,对身边的秋月道:“一向觉着莞贵人聪慧懂事,怎么背地里竟也是个搬弄是非的?”
确实,听方才的对话,要不是甄嬛多嘴非要凑上去,欣常在和富察贵人也吵不起来。
能借机整治甄嬛,秋月求之不得,便也佯作生气道:“是莞贵人不懂礼数了。”然后扶着太后走了出去,大声对甄嬛道:“依你的意思吗,宫里嫔妃若不是在风头上,你就可以随意怠慢了?”
甄嬛和欣常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见是皇上和太后,赶紧跪下行礼。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方才欣姐姐只是口角几句,都是嫔妾的不是,还望皇上莫要责怪欣姐姐。”
说着自己的不是,却实打实点出了是欣常在的作为,这话说的真聪明,还好秋月不是原主,否则还真能叫她骗过去了。
“欣常在口无遮拦,今后谨言慎行也就是了,倒是你,”秋月轻轻放过了欣常在,却盯着甄嬛道:“无事生非挑拨离间,如此奸猾,教坏了腹中龙胎怎么办。”
太后、甄嬛以及欣常在:……头一次听说未出生的孩子还能教坏的。
秋月却浑然不觉周围人的尴尬,接着严肃道:“似你这般爱搬弄是非,每出碎玉轩一回,怕是朕的后宫就要乌烟瘴气一些,罢了罢了,反正你也怀着孩子,今后就待在自己宫里少出来吧。”
想了想又道:“也少说话吧。皇额娘觉得儿臣这样处置如何?”后一句是对太后说的。
太后轻咳一声:“咳咳,皇帝处置地极好。”
本来还挺生气的,现在有些同情莞贵人了是怎么回事?
甄嬛听到秋月的话,早就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看着她,那表情宛如一个经历了巨大背叛的可怜妻子,仿佛在说:四郎,你怎么可以变心?
可惜秋月是实打实的钢铁直女,还板着脸催促甄嬛快回去,甄嬛无奈,只好踉踉跄跄地由流朱扶着回去了。
“莞贵人毕竟怀有龙胎,皇帝还是抽空去看看她,以免她思虑过甚妨害了腹中孩子。”涉及到孙子太后还挺善良的,秋月面上应着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菀菀类卿”以及父亲被发配宁古塔都没有影响胧月的出生,甚至后来甄嬛还毫无芥蒂地和果郡王谈情说爱,这么点儿小事是不会影响到胎儿的。
宫里接连两位妃嫔有孕,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动静的华妃心里更难受了,便向皇后请求,想从宫外找个大夫来给自己看病。
太后思索了半晌同意了,但是提出叫这大夫给竹息姑姑也诊诊脉。
转过天来,年羹尧给华妃找的大夫就进了宫门。
“已经过午时了,年羹尧给华妃找的大夫也出宫门了吧。”午膳间,秋月问身边的苏培盛道。
“回禀皇上,听闻那大夫给华妃娘娘诊完脉,又去给竹息姑姑诊脉了。”苏培盛恭敬回禀道。
“苏培盛,”秋月又若无其事道:“你去传朕的旨意,叫内务府把华妃欢宜香的方子改回原来的,悄悄的,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包括皇额娘。若是此事走露了任何风声,朕要了你的脑袋。”
“是,奴才定会确保万无一失。”
苏培盛出来以后,擦擦额头上的汗,直奔内务府,明着却是去查看敬嫔封妃的礼服做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