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留恋地回头望望身后码得整整齐齐的二八大杠，“冉老师，我看出来了，我俩和自行车有缘。”
想起初见在修车铺，后来又遇见三大爷车轱辘事件，冉秋叶笑道，“哎，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次怪我不分青红皂白，数落你一顿。”
傻柱尴尬，“哎，甭提过去了，都是误会，那事我做的不地道。还让你给我登门道歉，不太爷们。”
冉老师举着伞，傻柱看着她的侧颜，陷入美好的想象。
“我的事，你听阎老师说的吧？”冉秋叶问。
傻柱想起三大爷的小心眼，“不是，三大爷，不是阎老师，想从他嘴里套个话难啊。你的事，是我从其他渠道打听的。一直想过来看你——”
冉老师眼角湿润，“这个时候，大家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你能过来看我，我，我很意外。”
傻柱赶忙安慰，“以冉老师的学识和才华，那终有一天会得到重用的。”
冉老师看了看自己握笤帚起的茧子，“何师傅，谢谢你能这么说。做什么，我不在意，只要每天能看到孩子们，我就很满足。”
“你真的这么想？”
冉老师露出两个笑涡，“嗯。”
傻柱砸吧了一下嘴，“冉老师，我是打心里佩服您，来的路上我想过了，你可能躲着不见我，也可能把我轰走，还有可能情绪特别低落。”
冉老师笑着，“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傻柱打开话匣子，“您乍一看柔柔弱弱，但你就像，就像，这秋天的树叶，风吹雨打的，一点没有怨言啊，该落时候就落。”
傻柱可想拽文了，不知道怎么表述才恰当。他觉得自己说错了，“不对，落字不吉利，当我没说。”
冉老师噗嗤一声笑出来，“何师傅，你还和从前一样，说话很有意思。”
傻柱不好意思，“我不会说话，不会说好听的话。这些年一门心思琢磨做饭了。”
冉老师微微一笑，“何师傅，你能来看我，我是真心高兴。”
她思忖了一下，“年初的时候你来找我时，那一天校长刚刚找我谈过话，就是关于工作调整的问题。我一急之下就拒绝了你，你是个好人，我不能拖累你——”
傻柱没想到冉老师主动提起这茬儿，他倒有点无地自容了。
“冉老师，我和您说实话，您别笑，当时我回去自己喝了点小酒，就明白了。我和冉老师是吧，你看我一厨子，没啥学问，聊斋看了三页半就丢到墙窟窿了。”
冉老师解释，“我不是说你，是说我自己，眼下这情况，是我配不上何师傅。”
傻柱恍然大悟，内心沾沾自喜，“别介，冉老师，您啊，不能妄自菲薄。你看，您还年轻。大领导说，这天啊，暂时的阴沉下雨，那还是会放晴的。”
冉老师依旧微笑，“你们大领导说的话真好听。”
傻柱实话实说，“其实，我早就想过来看你了，又怕，咱俩也没啥关系，我——”
冉老师不卑不亢，“你还是来了——刚刚看到你搬车子时，我觉得这雨下的温柔又温暖。”
“瞅瞅，有学问说出来的话，那就和我不是一个水平。我得好好来您这里熏陶熏陶。”
傻柱开门见山，“你爸爸在昌平哪个农场？要是你不见外，就把地址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傻柱怕冉老师误会，“我帮你，绝不是为了让你回报什么。我就是单纯地想帮你。”
自从爸爸走之后，从来没有一个人跟冉秋叶这样说话，都是在背后指指点点，人情冷暖她是切身体会了。
没想到只见过几面的何雨柱，会掏心窝子想要帮她？
她透过雨幕重新打量身边的小伙子，他不再年轻了，眼角依稀看到岁月的痕迹。
也算不上英俊，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像两盏灯。
一张嘴不停地在那里张张合合，后面说了什么话，她好像都记不大清楚。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
兴许是源于感动，兴许是雪中送炭，雨中送伞。
冉老师向傻柱的方向靠近了一下，两只小伞不停在半空里摩擦，亲吻……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傻柱一高兴话就多起来，从他学艺一直讲到在车间里扳扳手。
冉老师一点也不恼，偶尔问他几句话。
她从来没有因为何雨柱是个厨子看不起他，相反，能靠自己的一技之长谋生，还收了那么多徒弟，就是本事。
路过一道水洼，冉老师迟疑着不肯落脚。
傻柱低头一看，冉老师的方口布鞋的鞋面已经打湿了——
她局促地站着，“何师傅，我们返回去吧！我的脚前些日子被地上玻璃划了口子，这，不适合蹚水。”
傻柱指着远处的凉亭，“去那边不用打伞了，我们好好聊一聊你父亲的事。”
傻柱收起自己的伞，俯下身子，“我背你过去！”
冉老师羞涩，“这使不得。”
傻柱的后背正淋着雨，“快点吧，这四下没人，以前我就经常在雨天背我妹妹雨水。”
冉老师打着伞爬上了傻柱的背。
二十多年了，除了爸爸，她第一次伏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背上，宽厚，踏实。
傻柱穿着雨鞋蹚水，“冉老师，您可比我妹妹轻多了——”
“真的吗？”冉老师轻笑。“那就好，我怕你背不动我。”
“哪能呢，绝不会把你扔到半道上，是吧？”
五米宽的水洼，好像走了很久，到平坦的地方了，冉老师还伏在傻柱的背上。
傻柱内心暗喜，冉老师其实是走神了……
“你看我，太不懂事了，何师傅。”她单腿蹦下来。
傻柱顺手扶住她，“小心你的脚伤。”
两人挨得太近，抬头都是一愣：
傻柱额前的头发贴着，更显傻相。
冉老师两鬓的头发湿了水，贴在脸上，更显动人。
傻柱的小心脏刹那抖了一下。
两个人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只是相互笑了一下：好像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笑中了……
“何师傅，谢谢你。”
傻柱憨笑着，“老师和师傅是不是也挺搭的？”
冉老师害羞低头，凉亭外头的雨还在下着，细细密密：
冉老师脱口而出，“秋雨秋叶两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