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疯了之后,四合院里比往常安静许多。
连杨树上的那几只常驻的喜鹊,也悄无声息地搬走了。
傻柱常常望着空空的鸟巢发呆,有房子就是家,还是有人就是家,他也没想明白。
这一天正是他休息的日子,提着颜料桶去给秦淮茹家刷墙。
那熏得黑黄的墙壁几年前也是光洁如新的模样。
棒梗走后,屋里就不住人,散发出一股子霉味。
他开窗开门,那种霉味依然无法散去……
他窥视着房子的每个角落。
每一个角落里,他都能回忆起秦淮茹在时候的场景。
要不是贾东旭短命,这一家子,应该是圆满的——
看到针线箩筐里做了半截的鞋子,他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安定探望贾张氏了。
现在那个老婆子,见了谁都喊东旭,一大爷是东旭,傻柱是东旭……
活到那份上,其实疯了也好,疯了那就只剩下快乐了。
傻柱有一搭没一搭的刷着,冷不丁腮上落了坨白泥点子。
小当和槐花背着书包进来,“傻爸,我俩和你一起刷——”
傻柱打了个愣怔,回到了现实中来。
他扬着刷子,“去去去,这就不是姑娘家干的活,你俩要是真心疼我,就别把衣裳弄脏了。”
也是,现在小当和槐花的衣裳,都是傻柱洗。
他体会到了,当年院子里的水龙头好像被秦淮茹承包了。
怎么那么多洗不完的衣裳?
的确洗不完,胡同里的孩子两天一身换洗的衣裳。
傻柱催促,“还愣着干嘛,赶紧回去写作业去。”
小当不情愿地拉起槐花的手,“槐花啊,咱俩赶紧长大,长大了就能帮傻爸分担了。”
傻柱听了这话,心里一暖。
拿刷子的手挥舞的更加带劲了。
这时门口一个捏着鼻子的女人,浓妆艳抹的。
她瓮声瓮气地说,“吆喝,傻柱,这我姐不在了,你还真把这房子当成你的了?”
傻柱从凳子上跳下来,“秦京茹,哪阵风又把你吹来了?你姐的坟前你去过吗?”
一句话,秦京茹无言以对,她岔开话题。
“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这屋子啊,要是小当和槐花不住,那我来住!”
傻柱抬头,“凭什么啊?”
“凭什么,就凭我是我姐她妹妹。”
傻柱的刷子上还在滴答着涂料,“我发现,秦京茹,是你该刷一刷了。”
“刷一刷你那颗心,利欲熏心,都黑了。”
秦京茹仰起头,“什么意思?傻柱,你别得了便宜卖乖。啊,我姐替你养了十来年孩子,你还有什么说的。”
傻柱撂下刷子,“秦京茹,你养也行啊,你们还有血缘关系。”
他大声喊着,“槐花小当,你们小姨来看你们了——”
秦京茹空着手来的,傻柱一吆喝,她脸上挂不住了。
“别瞎掰扯,我就是路过,顺便看一眼——”
傻柱指着秦淮茹的遗像,“给你姐磕个头,她要是答应你来住,你便来住。”
“不过她答应了,还不代表你姐夫答应。实不相瞒,这夜里啊不怎么安生……”
傻柱咽下后半句话。
秦淮茹一听,也是,这屋太不吉利了,死的死,疯的疯,她才不要来住。
这时听她道,“我也就说说,傻柱。我主要是为了躲躲,没办法人长得漂亮,追我的人太多了,我嫌烦。”
傻柱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秦淮茹整理了一下衣裳,向着秦淮茹的遗像,“姐,你好好看家,那,那我走了……”
傻柱傻呆呆坐了几分钟,直到秦京茹消失在四合院。
得快当年没和秦京茹成两口子,这个作,没谁了。
这时,小当和槐花跑过来,“傻爸,我好像听见我小姨动静了?”
“怎么了,想她了?”
小当虽然不大也懂事了,“我妈病了她就来过一趟,这样的小姨我不稀罕。”
槐花也努着嘴,“以后傻爸不要和我小姨说话,我奶奶说了小姨不正经。”
不正经?傻柱嗨了一声,小当碰了碰槐花,“瞎说。”
槐花委屈道,“我没有瞎说。”
“行了,你姐俩作业都写完了吗?”
没说完,姐俩跑没影了,八成是还没有开写。
傻柱正要重新刷墙,一大爷慌里慌张地过来,“柱子,帮我一把,你一大妈晕倒了——”
傻柱扔下刷子就跑,难道一大妈还真熬不过这个冬天?
三大爷望着天空中飞过的几只乌鸦,“我说,这年啊,还让人过不过了。”
刚刚于莉阎解成两口来过了,借钱,借钱。
年关都是还钱,哪有借钱的道理,打发走了大儿子和大儿媳,三大爷心里不痛快。
两个人出去住了,他家里平白少了进账。
开口钱,闭口钱,这些个孩子一点都没有情怀。
三大妈也不快活,她是主张多少借给儿子一点,毕竟是儿子。
“老阎,你就和你的算盘儿过吧,这日子啊,没法过了。”
“怎么连你也给我添堵,这眼看过年了,写对联不又是一笔进账吗,我算了反正不止十块钱,合适啊。”
三大妈低着头没有说话。
也是,不这么算计,就老头子那点死工资,能养活一家人吗。
老阎的工作是教书匠,不像傻柱能带饭盒回家,那粉笔头又不能吃——
三大爷道,“这一大妈在院里,据说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要我说,有儿子还比没儿子强。”
想到饮食起居都是一大妈在操心,想到一大爷今后的晚景。
三大爷打了个冷战,阎解成两口子带来的不快烟消云散了。
他喊着三大妈,“喂,你说,这傻柱给一大爷养老不?”
“养老?那是以前的傻柱,你没见这两年,傻柱和许大茂混在一起,升官发财,眼里哪有四合院这些老东西。”
“怪就怪一大爷太明显了,一口一个柱子,出手又不是很大方——”
三大妈没有接茬,他们家还一地鸡毛了,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
三大妈只说了一句,“傻柱最精了,领养了槐花小当,从法律上人情上,他将来都是赚的。”
三大爷却不这么看,他撂下一句,“那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无论如何,傻柱领养槐花小当这事儿,在胡同里人尽皆知,有些人说傻柱傻。有些人说傻柱精。
一大妈所幸又挺过了一截,只是人又瘦了一圈,皮包骨了。
年关是轧钢厂食堂最忙的,傻柱无心也无力。
“一大爷,给一大妈请个老妈子吧,胡同里那不挺多,一个月十块钱不能再多了,你那点工资能够。”
一大爷没有做声,他原以为,傻柱能帮他,是因为回心转意。
养老,可以顺理成章。
傻柱又开口,“谁没个难处,我现在有老有小的,工作上不敢有差池。”
一大爷望着傻柱的背影,养老是指望不上了,算来算去,还是傻柱说的,找个老妈子照顾一大妈合适。
毕竟一大妈身边离不了人,自己不去厂里拿什么看病吃药?
一大爷叹气,什么傻柱秦淮茹的,都指望不上,都怪当初押错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