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腰,果真见到了黑衣人口中的那位。
“你就是这里的谷主?”
廖西看着眼前瘦瘦瘪瘪的老头,有些不敢相信。
他还以为这浴河谷的谷主像他家大人一样,是个帅气逼人的年轻男子呢,再不济,身强体壮的中年大叔也行。
可怎么想,也没想到是个看起来瘦若枯柴的老头。
“正是,二位公子不知来我这穷乡僻壤的浴河谷有何贵干?”
画童皱巴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淡淡开口。
“我们…”
廖西正欲开口,却被俞时节眼里的“再多说一句,要你好看”的眼神梗住了。
后者则稍微欠身,饶有礼貌,从怀间掏出腰牌,递给老者。
“太苑定安王,特来调查浴河谷疫病一事。”
画童接过腰牌,看着上面雕刻精细的舞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以为这位定安王起码会掩盖自己的身份,暗地行事,可现在却直接清清楚楚的撂在了他面前。
即使他一开始就知道要处理的是此人,可人到了眼前,心中却仍有些忐忑。
这群人,不是丢了个烫手的山芋给他麽。
“原来是定安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疫病一事,短时间内难以说清,不如请二位去老朽家里慢慢谈。”
画童将腰牌还给俞时节,一脸的讪笑。
“如此,也好。”
后者则点点头。欣然答应。
心间却又多了层警惕,他的腰牌若是给太苑城内,各地州县所看,那些人能认出来,并不稀奇。
可这浴河谷,即是与世隔绝,这谷长又怎会在他掏出腰牌时,丝毫不意外。
也不存疑,甚至还表现出他认得这腰牌,他不过是故意抛了根枝,稍加试探,这人便上了钩。
怕是,早就知道他是谁了吧。
“浴河谷乃山野之地,老朽这屋也些许寒酸,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画童推开竹院栅栏,欠着身子解释道。
“无妨,我二人也不是来享受的。”
俞时节轻声开口,拂袖间已经进了竹屋。
廖西随后跟上。
还没进门,屋内便传来一老妇人的声音。
“老头子,又带客人来了?”
随后一年五十有余,粗布罗裙,系着灶衣的妇人从屋后出来。
见老头身后的气度不凡的两个年轻人,便轻声询问。
“老婆子,休操男人家的事,快去煮些饭来。”
画童支开老妇人,领着俞时节二人便上了竹梯,进了竹屋。
普通竹案,茶盏,木凳,屋内的陈设一眼便可望到头。
与别的农家小院毫无区别。
唯一奇怪的就是方才他们进来时,小院里立着的那副竹桶和那根扁担。
桶身尚有水渍,桶边沾有细细的针内植叶。
他记得这种植株只有山高处才有,早上他们翻鬼林时,在山顶便见到了这种植株。
还有那弧度自然弯曲的扁担,一看就是经常使用。
他们一路进谷,谷内四处都是活水,就连这小院外不及五十步的地方,都有一口可大的活泉。
还有院内的那口井,井上的石板尚未爬上青苔,一看就是近几年才打的。
既有如此近的水源,又怎么需要用竹桶扁担外出去高山之上挑水喝。
唯一能说的通的,就是这屋外的活泉,还有院内的井水,都不能喝。
俞时节看了眼方才老头给他们上的茶,一口抿到底,口中微微的石锈味,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想。
“老头子,水没了。”
老妇人一脸着急的从后院灶房进了里屋,画童见此连忙和屋内二人招呼一番,便出了房门。
俞时节朝廖西使了个眼色,后者则了然,也轻手轻脚出了门。
画童挑起扁担出了小院,便上了山,廖西则一直跟在身后,越走越远。
许久,老头才停在一处山泉处,将两个桶各装了半满,才准备转身离开。
余光刚好瞟到树后的人影,心里暗笑一声,下了山。
廖西也紧跟其后,走到一半时,便觉浑身松软,眼里也变的朦胧起来。
恍惚间,看见了老头那张得逞的笑容,然后,便黑了眼。
竹屋里,俞时节在院子里绕了几圈,没发现什么转身进了灶房。
房里的老妇人正在往灶里添着柴火,见来人,忙起身。
“贵人,怎不在前屋坐着。”
俞时节见老妇人一脸的局促,微微一笑,开了口。
“坐了许久,随便走走。”
妇人一听,还以为眼前这位大人是在埋怨,她这饭做了许久,忙说着好话。
“都怪老婆子我,饭做了这么久。”
见俞时节脸上没什么变化,又擦了擦手,跑到灶房门口,向外面张望,一脸的不满。
“也不知道老头子什么时候回来,平时都是在井里汲水吃,今日非要跑那么远去挑。”
此话一出,俞时节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忙追问。
“大娘方才说,这平常都吃井里的水?”
后者则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实诚的回答。
“是啊,好好井,当然得用了。”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廖西,此时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大娘,你可知童谷主今日是去哪里挑水?”
“后山往西一直走,七八里外,有颗桃花树,树下有眼泉。”
妇人话刚落,俞时节便出了门。
情急之下,丝毫不知,袖内的腰牌落于篱笆之下。
男人前脚刚走,一群人便涌入了院子。
画媔挽着梅知雨,一脸笑意推开竹门。
“爹,娘,我回来了…”
灶房的妇人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忙停下手中的活,快步从后院冲出来。
画媔一见来人,便拥入其怀里。
“我的儿啊,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可想死娘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麽。”
“你看看你,瘦了这么多。”
“……”
许久,两人才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一群人。
看出了娘亲脸上的疑虑,画媔便一一介绍道。
“这位是我在隆寿司的师父。”
“这五位和我一样,都是在隆寿司学习的药师。”
“这是知吱,我在隆寿司最好的朋友。”
画媔一一介绍完毕后,妇人脸上便浮出止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