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知雨还停留在拼命想将门关上的较劲中,突然间那股与她对立的力量消了去,檀木门在她面前猛的关上,她的几缕发丝没能逃过被门缝夹断的命运。
见那人转身欲离去,她正想小声的送他几句国粹,手上便触上了一抹翠绿。
男人的话也飘进了她的耳里,她望着手中的那块苌谷入牌,心中既有惊喜又有疑惑,惊喜的是,她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参与两月后隆寿司的药师大会,以此来取得入苌谷的机会。
可现在,这入苌谷的牌子就这般被那男人送到了她的手中,这样一来,她不仅可以提前入苌谷,也可以早日寻得那消神散的下落,以及勾魂香的由来,当然,也可以早些时候回王府。
但她清楚的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那男人既然这么容易的将这入谷牌给了她,必然是有所求,至于求的是什么,她心中自然是明了的。
若有机会,她定会遵守诺言,替他寻得南疆蛊毒的解法,当然,也是为了俞时节,他体内的毒与那男人体内的毒虽有些许不同,可脉象,病势皆为一样,所以,她断定两种毒恐怕出自同一人之手。
所以,此行她一定要竭尽全力。
“什么,知吱,你要入苌谷了?”
画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入了夜的锦鲤池边,她吃惊的忍不住大呼起来。
“嘘~”梅知雨见她这副磨模样,忙伸手将眼前人的嘴捂住,示意她小声一些,她入苌谷的消息要是被其他同门药师听了去,恐不会因为妒意,惹出什么乱子。
要知道,能入出苌谷是隆寿司这些无权无势的药师们,挣前程的一大利器,她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像扶璃书一般,对苌谷毫无兴趣,更不能保证所有人像画媔这般,事事向着她,所以,在明日出发之前,她绝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其余任何人。
“可是,那岂不是我又要好长时间见不到知吱了?况且,那苌谷如此凶险,要是···”
画媔将声音放的小了许多,轻声凑在梅知雨耳边倒着苦水。
“放心,不会很久的,等我回来了,请了圣恩,便给你寻个好郎君,如何?”
她知道画媔担心,便寻了这般由头来逗她开心,果不其然,后者听到寻郎君三个字立马红了脸,有些吞吐的娇嗔道。
“哎呀,知吱,不许说这个~”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心中期望的日后郎君的样子?”
她嘴上说着不说了,话锋一转又聊到了这个,画媔也以为知吱不会再寻她的趣了,正想接话,却不知入耳的话题还是郎君。当下脸更红了,有些羞怒道:“臭知吱,不理你!”
她撂下这句话便回了房,留下梅知雨一人靠在那锦鲤池边,看着画媔气鼓鼓离去的背影,面上带着些笑意,心中却仿佛压着千般的重石,仿佛身处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前路如何,完全难以预料。
可无论如何,既然选择了,她便要走下去,借着雨后夜间的清风,她尽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内心,所有的一切全部化成一抹自我安慰的笑意,随后正欲转身离去,却突的听见那池边的水花声。
她停住脚步,朝那锦鲤池中望去,舒了口气,一抹红锦色在那鹅卵石铺成的池台上,费力的扑腾着尾巴,只是那锦鲤无论怎么努力,都进不到水中。
“小家伙,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要是我家悠咪,你可就要没了!”
梅知雨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挽起袖子,将那锦鲤拿起放入水中,那鱼一沾了水,便如开弓的利剑,在池中游了好几个来回。
见鱼安然无恙,梅知雨这才在池中净了手,打着哈欠回了房。
阁楼柱廊边,伍萧棠将楼下的景色尽收眼底。
次日一早,柳牧阳便来了定安王府,一起同行的还有当朝宰柳相。
“柳兄,柳伯伯,不知今日所来为何事?”
俞时节堂厅内的二人,有些不明所以然,若只是柳兄一人前来,他倒是不意外的,若是这父子二人一块来,他倒是有些意外了。
“时节,今日我们前来是为了知雨妹妹!”
柳牧阳看着从进王府就四处寻人的老父亲,只得将实情说了出来。
“知雨?柳兄,莫非你的腿?”
他有些意外,他们竟是来寻知雨的,可目及柳牧阳的腿,他便明白了。
“与我的腿无关,可否劳烦时节将知雨妹妹叫来这堂厅?”
柳牧阳显得有些着急,三句话不离梅知雨,这般处心积虑,让俞时节更加疑惑了。
“知雨还在早歇,尚未醒,到底是何事,烦的柳兄和柳伯伯一大早便登门拜访?”
“与老夫之爱妻相系,与老夫之尚未出生的幼子有关。”
柳相几乎是颤抖着将这句话说出来的,言语间,眸中皆有泪光现出。
“柳伯说的,莫非是当年的事?”
从柳相的话中,他能联想到的便只有当年府兵之乱时,相府被满门皆被歹人所害,入宫朝圣的柳相和入宫伴读的柳牧阳有幸逃过一劫。
柳家满门五十口人皆死于歹人刀下,等到平定叛变,柳相回了府后,见到的便是血溅相府的尸体,柳相当场便吐了血,亲手将整个相府翻了个遍,看过死去的每一张面孔,都未发现自己已孕七月的妻子和贴身的丫鬟香竹。
死不见尸便有了希望,柳相每一年的俸禄有一多半便用到了寻妻上,剩下的一半,便用来抚养尚未成人的柳牧阳,整整十来年,未曾续弦。
“正是,当年王府里没有华儿的尸首,我便料定她一定还在人世,可这么多年来都了无音信,直到那日在皇后的寿宴之上,她跳的那惊鸿,是当年我与华儿一起所谱所编之舞。”八壹中文網
说到此处,柳相顿了一顿,脑中又闪过一些往事。面上的表情也变得略显温柔,语气缓慢将最重要的话吐了出来。
“所以,这世间,除了她,便再无他人会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