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那棍棒是少不了的,可那户家主老太却格外的仁慈,好生招待了我和姑娘后,还将我们留了下来,我那时不知她的用意,只觉有个避身之所就是极为幸运的事,为了保护姑娘的安全我只得谎称我和姑娘是南方逃难至此,姑娘是我已经病死的阿姐的孩子,当年南方多战事,那家主也便信了,还对姑娘极为的好,后来我才从下人口中得知这老太为何如此喜爱孩子,全是因为其儿是个前年难一遇的克妻之丁,曾娶过几任娘子,皆已殒命,故这双流再也没有人家敢将女儿嫁于他,如此,老太都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未抱上一儿半孙,那时我便知她将我留下来的用意。”
“果不其然,在他儿回双流的第二天,她便旁敲侧击的问我可有嫁于她儿的意愿,即便我知道那是个赔上性命的火坑,为了姑娘也不得不跳,所以我便一口答应了,并以将姑娘作为日后梅家第一个孩子为要求成了他梅震云的妻。”
“一开始,他对我们也是极好的,直到过了两个年头,老太太撒手去了,他梅震云升了官,从一个管都督府库的小司摇身一变成了都督府军,又见我破了他的克妻之名,却为他梅家生不出一儿半女,便整日花天酒地,再也未曾管过我和姑娘,就这样又过了两年,梅震云得了圣令,说是讨逆有功,已经封了司徒,要进太苑上任,我本以为终于能重回太苑,将当年的事都告诉老爷,可那个杀千刀的他竟不愿意将我带回太苑,我自是不愿意的,我便寻了那管事行李的脚夫,将我那些年存来的家当,全都给了他,让他悄悄的将我和姑娘藏在了行李之中,一同回了太苑。”
香竹说到这时,声音有些发颤:“到了梅府,看到那满院的红绸,我才知他为何不愿将我带回来,原来是已娶了新妇,我那时早已经被恨冲昏了头,带着姑娘便进府理论,也见到了那个他新娶的女人,端庄貌美,笑着问我怎么了,我见她面善,便将梅震云弃妻之事说予她听,本以为能换来公道,可换来的却是被那恶毒的女人扔进枯井,姑娘也眼睁睁的被她抢走。我到死都不会忘记她那时得意的样子。”
“姐姐,你就安心去吧!”
“梅郎的孩子我定会好生替你照看,哈哈哈哈···”
往事讲到这,在场之人哪有不怀怒气。
“可恶,这梅家也太岂有此理了!”
柳牧阳看着地上的人,想着那些年就算是他都要在他母亲面前对香竹姨尊重几分的,可那些人竟这般对待她。
“或许是小姐在天之灵保佑着我和姑娘,我虽摔下枯井却没伤及性命,只是伤了脑袋,便成了数十年的痴傻模样,所以即便是身在太苑数十年,我也没能将这些事情送到柳府,白白让姑娘跟着我受了那么多苦,都是我不好···”
“香竹,这些年苦了你了,不怪你!”
柳相起身将地上的人扶起,额上的青筋已有些隆起,他的然儿,他的女儿,还有他柳府当年惨死的人,就算拼尽这条老命,他也会为她们讨一个公道。
“相爷,相爷···”
长渊阁外忽起的唤声,打破了院内的沉寂。
柳相抹了面上的泪,用些许沙哑却仍有气势的声音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禀相爷,圣上急诏,宣您速速入宫!”阁外的人刚说完,门便开了,柳相努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痛意,接过那柬书,只一眼,就变了脸色。
“父亲?何事?”
柳牧阳察觉到柳相面色大变,也着急问道。
“车莎来袭,听闻北方已经失了三座城池了,若是再兵力南下,到了双流,恐是要有大灾!”
“北方,那不是霍义将军的守地麽?怎么会?”
柳牧阳是有些惊讶的,北方之地向来是安然无事,守将又是皇后的亲信骁勇善战的霍义将军,怎么会?莫非···
“柳兄,恐怕正是你想的那般,半年前我的人便已经查到从北方远来的战马有所缺弊,只是圣上太过于信任霍义,从来都未曾查过。”
俞时节绕有所思道,当时在梅家梅震云那老狐狸问他要苍府通牌时便有所察觉了,他一司徒,掌管的是南方丝锦盐茶,何苦要费劲心机问他讨要那统领北方运输的苍府通牌。
所以一早他便在那通牌上做了手脚,给那老狐狸的不过是个赝品,后来果真如他所料,那赝品牌竟然到了北方那伙人手里,用来从商道运送体弱残缺的战马。
他便将计就计,未拆穿那帮人的计谋,而是下令革了苍府通牌的新样式,如此一来,便将那伙人逼急了,所以他们便用苍府内人的家眷性命为要挟,逼迫府内人每月上弦月时通过流水传递新的通牌,后来他故意奔赴双流将那人抓了回来,也不过是试探。
却没曾想,竟真有人敢将爪子伸到他定安王府,灭口不成反而受了重伤。
“时节,你怎么不早将此事与圣上禀明?”
柳牧阳有些气俞时节为何不早将实情告知于众,话说出口才觉不适。
“柳兄以为,圣上是会相信我这般乱臣贼之侄的话呢?还是会信当年救他于危难的皇后的话呢?”
俞时节说着,眼里如没有波澜的清潭,看似平静,心中的酸苦又有何人知晓呢?
“对不起,时节,我本不该提的。”
柳牧阳稍有歉意。
“可若真是如此,战马之事关乎国家····”
柳相看着手中的柬书,心中是吐不尽的愁虑。
“柳伯,柳兄,莫急,可看这是何物?”
俞时节不慌不忙从手中拿出一块木牌,递到柳相手中,牌上赫然刻着五个大字:“北山御马场!”
“莫不是···”柳牧阳开口确认着自己的猜想。
俞时节望着眼前的二人,淡淡吐出两个字:“正是!”
原本还愁容满面的柳相此时是已展喜色,忙忙称赞:“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俞时节也跟着回道:“岳父不必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