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片狼藉,丁黎平在破碎的手机里,取出手机卡,装入备用的手机内,刚开机,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薛洁打来的,薛洁显得无比的平静,说,“我什么都不要,我们离婚吧!晚上你来我家,我们详细说说离婚的事情!”说完,就挂了。
丁黎平立在那里,呆愣了半晌,寻思薛洁的话,将信将疑,心想,“事情难道这么简单!难道是我把离婚的这件事想得太过复杂?”
不管如何,他立刻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凝洁,说,“她答应离婚了!让我晚上去她家,协商离婚的事情!”
凝洁一听,真的是大喜过望,好像守得云开见月明!喜道,“那好啊!晚上我等你的好消息!她若提出什么要求,你只管答应她,是我们亏欠了她!”
薛洁遭遇老公出轨,她的本意是想离婚,刚才她和丁黎平打电话的时候,她母亲一直在旁侧耳细听。薛母听女儿对丁黎平说要离婚,且她自己什么都不要,马上凑上前来,说,“女儿,你可不要一时头脑发热,意气用事啊!你说的轻巧,明明是他出轨,你倒要净身出户,就这样离婚,便宜那臭小子,你以后要后悔的!”
薛父也在一旁着急,说,“孩子!你妈说的对!你得冷静点,三思而后行!”
此刻薛洁哪里听得进去,心烦意乱,丁黎平的行径,令她恶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马上和他离婚。
薛父薛母看女儿这样固执,都急红了眼,警告说,“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丁黎平那臭小子的当,随随便便就跟他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我们可是不答应的!”
这薛家庄都是门对门,户挨户的,薛家的叔伯兄弟把房子砌成一排,皆是左右紧邻,薛洁家里响声说话,隔壁叔伯竖着耳朵就能听见。
叔伯一大早,看见薛洁面容憔悴,闷声不响回了娘家,早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后来,闻薛洁家中喧嚷之声,隐隐约约,似吵非吵,气氛不对,仿佛听见薛洁说要和丁黎平离婚,左右亲眷按捺不住,满心关切,齐聚上门,一探究竟。
都是嫡亲,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薛母便把女婿有外遇的事情跟几个妯娌叔伯都说了。
妯娌叔伯听了大吃一惊,表示,“唉!真没看出来,我们薛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女婿,你说别人有外遇我相信,你说是他,我怎么也猜不到!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老老实实,居然也会在外面找女人…”
薛洁的堂妹还未嫁人,新近谈了一个男朋友,正处热恋当中。她年轻气盛,站出一步,愤慨道,“像这样的渣男,婚内出轨,背叛妻儿,就该跟他离!”
婶子喝一声,叫堂妹住口,说,“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你又没有结过婚,入世未深,哪有劝你姐离婚的!”
堂妹固执己见,强辩说,“男人出轨那真个叫人恶心,他只要出轨一次,以后就可能出轨第二次、第三次。所以,换成是我,如果发现,肯定马上离婚!”
婶子连忙把堂妹支开,道,“去去去!你这些道理是哪里得来的?你一个姑娘家不要在这里瞎掺和!你懂什么!等以后你生了小孩,当了妈,再来说话!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懂不懂啊!其中曲折,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的!”
婶子转而对薛洁说,“你俩若没有孩子,我和你爸妈也会支持你的决定!你要离婚,只管离,你俩尽可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但是,你想过没有,你们还有两个孩子,无论丁黎平犯了什么错误,他都是孩子最亲的人。如果你和丁黎平离婚,无论抚养权归你,还是归他,最后受伤害的还是你的两个孩子,没有完整的家庭,孩子不是缺少母爱,就是缺少父爱,对小孩的成长,极其不利。所以,你听婶子的话,且行且珍惜,看孩子面,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依我观察,丁黎平平时表现还是不错的,一双儿女在他眼里如同珍宝,没有谁比他更疼爱孩子!”……
大妈也跟着劝慰说,“对女人来说,离婚容易,再婚就难了啊!如果你再嫁,那二婚面对的问题要多很多的啊!头婚家庭关系相对简单,二婚拖儿带女再重新组建家庭关系就错综复杂,很难处理的呀!”
大妈、婶子居长,以过来人的口吻相劝,大概意思要劝和。
婶子避重就轻,婉言开导说,“这世道,男人出轨,也算不得什么事,男人在外边玩倦了,累了,终还是会回归家庭的。”
薛洁本来心堵,同样年轻气盛,比较认同堂妹的观点,她一时根本就接受不了出轨这种说法。婶子说,等男人玩累了,再回归家庭,薛洁听了,禁不住瞠目结舌。她用怀疑的目光,在叔叔和婶子两人面上瞟来瞟去,心里说,“婶子真会宽慰人!世上哪有这么心宽的女人?如果换成是叔叔在外面有女人,婶子会不会把事情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薛洁心里猛然唤醒了儿时的记忆,叔叔曾经在外边也有“花边新闻”,被婶子知道,大吵大闹,哭哭啼啼也曾闹过离婚,事隔多年,当时年幼,不知不觉就淡忘了此事,今天回头一想,时光如梭,未曾发觉,叔叔婶婶人生这半辈子就过去了,他们之间的喜怒哀乐,不得而知。风闻叔叔和外面的女人藕断丝连,婶子肯定知道,嘴上不说,内心深处是否藏着一种无奈的隐忍,是否也曾有过痛苦的挣扎。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不计前嫌,相安无事呢!
大妈婶子为薛洁着想,给薛洁出主意说,“凡事得未雨绸缪,你也须多长个心眼,留一手,努力搜集和保留好一些证据,证明他婚内出轨,因为你是受害一方,以防万一,日后对簿公堂,你可以言之有据,稳操胜券!”
婶子想缓和一下气氛,打趣说,“薛洁,你也别太生气!等丁黎平来了,我就让他给你写个保证书,以后如若再犯,就让他净身出户!”
薛洁因为老公出轨,情绪低落,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是现在弄得众人皆知,里里外外都在高谈阔论,她真有点忍辱负重,抬不起头,本来就心烦,哪有心思听她们拆解。
大妈和婶子说,要未雨绸缪留一手,倒给她提了个醒,她想,“说起丁黎平出轨的证据,那全在那个手机里。本来拿到了那个手机就掌握了丁黎平所有的出轨证据,只怪自己一时气愤,把它砸了!”
吃过晚饭,丁黎平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扶着电瓶车出门去薛洁家。
丁母心里七上八下,怀里抱着小孙女,追出到门外,说,“你就这样去啊!”
丁黎平故作轻松说,“是啊!不然还要怎么样啊!我去看看,看她怎么说!”
丁黎平骑着电动车将出城西,眼前是一个大转盘,中间矗立着昌南的千年图腾,一团红通通的火焰造型,烈焰腾腾,直冲云霄,象征着昌南的千年窑火。他拐过大转盘,一路向北,在路灯的照影下,沿着笔直的公路骑行了十多分钟,当他左拐出公路,就进入了薛家庄的乡间小道,他眼前便陷入了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稻香,田地里蛙声一片,夹杂着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
田间路旁散落着几间老屋,古旧的老窗,透着昏黄的灯火,院里的大黄狗,警惕的对着路人,气昂昂,狂吠不止。
丁黎平摸黑进了薛家庄。一进薛家,就发现气氛不对,薛家的人,左右的亲眷都在,一改往日的笑容,都拉长了脸,气氛森严,就跟等着提审犯人一样。
丁黎平知道,他一旦背叛了薛洁,就意味着背叛了这整个家庭。
薛洁的娘家人个个横眉冷面,充满敌意。丁黎平默然不语,自我感觉好像是单刀赴会,落入敌营。
大舅子莽撞,丁黎平负了他妹妹,就好像扣了一顶“绿帽子”在他头上一样,他拽着丁黎平的衣领,举拳要打,被众人慌忙拖开,忙不迭说,“切莫动手!有话好说!此刻又没离婚,妹夫还是妹夫!”
薛父怒指着丁黎平说,“好你个丁黎平!我们一家人守了你这么长时间,都这么晚了,我只道你幡然醒悟,还有一点羞耻之心,没脸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心里还稍感安慰,说明你还有的救。我可以当你是一时糊涂,既往不咎。没想到你还是来啦!”
薛父愤愤不平,一把抓着丁黎平的手臂,拉着他进屋里,在厅堂当中八仙桌前,拖一条长凳过来,把丁黎平按捺坐下,门外的亲眷也跟着簇拥而入。
薛父气势逼人,俯视着丁黎平,质问道,“你在外面是不是真有女人?”
丁黎平昂然挺胸,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毫不避讳,爽快的回答,“是!”,单单就这副高慢的姿态,就叫薛家人怒不可遏。
薛父扬手就想给他一个耳光,被婶子攀住手臂,劝阻道,“大哥息怒!有话好好说!照理,岳父教训女婿也是合理的!但是,这是在你家,况且,他是一个人来的,怎么好动手!”
薛父把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对着丁黎平厉声说道,“我只道是有钱有本事的人搞外遇!没想到,你没钱没本事的人,也会搞外遇!”
又说,“你以为别人会看中你的人啊!外边的女人哪有一个真心的!只不过是跟你玩玩而已!在外面乱搞的人,哪一个有好结果?你等着好啦!这狐狸精非搞得你家鸡犬不宁,家破人亡不可!”
薛洁跟她妈早上说过了,这个女人比丁黎平还大三岁。她妈气不打一处来,冷嘲热讽,道,“我说怎么一年到头不见你登门,原来是外边有人,在外风流快活!你没本事,也学人家瞎搞,比你年纪大的都要啊!真是贱!你喜欢年纪大的女人,你去找一个可以当你妈的咯!”
丁黎平装聋作哑。这一家人,咄咄逼人,他心里抵触,拒不认错。
婶子在一旁劝,说,“大哥大嫂,你们也不要一味责骂,我看丁黎平也是一时糊涂。事到如今,依我看,要么,让丁黎平当着大家的面与那个女的通个电话,表明态度,从此以后,断绝来往!”
丁黎平纹丝不动,一声不吭,几次叫他打电话,他就是不动。
薛洁气不过,说,“我知道,他就是真心喜欢那个女人!他们的聊天纪录,我是看过的,两人不知道有多亲热,他称她为心肝啊,宝贝啊,亲爱的啊,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还在那个女人面前说,我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坨狗屎!”
丁黎平听得纳闷,搜肠刮肚的想,“我倒记不起来了,不知几时在凝洁面前说了她是一坨狗屎,照说,无论我怎么讨好凝洁,也不会把她贬成一坨狗屎吧!”
薛母愤然道,“你说是啵!这就是男人的德行!对外面的女人百般讨好,家里的老婆跟他当牛做马,还要遭他贬损!”
薛家人喋喋不休,丁黎平一直不动声色。
婶子凑到丁黎平的耳边,悄悄的说,“此刻火烧眉毛,你就跟那个女人打个电话啰!缓和一下,过两天就没事了。”
丁黎平就跟泥塑木雕一样,不发言,不表态!
薛母恨得咬牙切齿,对婶子说,“就他这种态度,叫我们怎么原谅他!”
丁黎平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几番振动。丁黎平不看,也猜到了是凝洁。
凝洁心里着急,早就发来短信,想第一时间了解情况,但是,丁黎平身处困境,情急之下,也没法回复。
薛洁约他回娘家谈离婚的事情,对丁黎平来说,是正中下怀。没想到,到了薛家才知道完全不是这回事,一到薛家,就身陷薛家人声势浩大的声讨当中。丁黎平没敢提“离婚”二字。他成了众矢之的,在薛家人的唾骂声中,如坐针毡,心里盘算,“也不知道他们要批判到几时?”
薛家人说来说去,不依不饶,还是叫丁黎平打电话给外边的女人。丁黎平就是不打,叫他认错,他也不认错,拒不解释。薛父薛母气得只把头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这样打熬着,不知不觉,拖到了半夜,众人默然,都没有主意,左右亲眷们的睡意都来了,打着哈欠,劝慰了几句,陆陆续续的都走了。
整晚丁黎平就跟木头人一样,不声不响,死磕到底。
薛父眼看钟点已经凌晨了,对着这个木头人,嘴巴说干了都没用,烦躁的把袖一挥,说,“你还是先回去吧!你跟我好好想想!”
丁黎平巴不得这一声,二话不说,出门跨上电瓶车就走。
薛父追出,在后面喊道,“你等等!你就这样走啊!这么晚了,你也不等等薛洁!这黑灯瞎火的,乡村路上,你放心呐!你真个是没心没肺!”
薛洁不想回去,薛父薛母硬要打发她走,劝慰了一会,薛洁没法,骑着车,跟着丁黎平一前一后,一路无语,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