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明晚上去了一趟没抓住人,中午放了课,特意没吃饭就去堵门。
来来去去的低年级院生看高年级的前辈守在外面都很有些好奇,秦非明随便抓了个看起来剑宗模样的问了问,那人乖觉的往里面喊了一声:“无情葬月,有人找你!”
无情葬月一抬头,神色很懵,乖乖走了出来,还没等他说话旁边一个高马尾急匆匆走出来:“干啥,你是谁啊?找他有事?”
秦非明心想这就是了,笑了:“风中捉刀。”
“正是小爷我。”
无情葬月拉了拉他衣角,秦非明上上下下看看,欺负小朋友不太好,他咳嗽了声说:“飞溟,执剑师让我来看看你。这位……小爷,麻烦让一让。”
执剑师果然是疼儿子的老爹,无情葬月一下子哦了一声,跟这个陌生的师兄走到了角落里。秦非明自我介绍了一番,在他报上名字的时候无情葬月愣了一下,秦非明对师弟的反应心知肚明:“飞溟师弟,你可以叫我秦师兄。”
无情葬月是个乖小孩:“秦师兄。”
“执剑师让我照看你,看起来修真院是有人对你不太好,这样吧,酉时放课,我届时来等你,你带了功课随我走,等亥时你再回来休息。”秦非明温和体贴的说。
无情葬月呆住了:“秦师兄,我……我……”
“或者你搬过来,省了亥时再要送你回来。”
执剑师托人照顾儿子的时候打听过秦非明的为人处世,剑宗对于当年含光君的评价还记得很深刻,唯独归海寂涯告诉他,秦非明有个妹妹也在剑宗,在他看来,秦非明照顾妹妹还算称职,不能说完全的无情无义。
江湖人和普通人对于这方面的评价全然两个标准,执剑师不免觉得会照顾妹妹的兄长大抵坏不到哪里去,他所求的不过是秦非明利用自己在修真院高年级生的身份稍微让儿子免于同级生的欺凌,毕竟飞溟回来时候从来不怎么提起修真院,说混的好那就太自欺欺人了。
但执剑师没想到的是,秦非明一个出身寒微靠着硬肝混到修真院里排行不差的学长,对于镇压欺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无情葬月补课。
无情葬月也没想到。
不过他对爹亲的信任和一向的沉默,导致秦非明说什么是什么,乖乖去收拾了东西,跟着秦非明走了。
风中捉刀懵逼的看着秦非明把他小弟名正言顺领走了。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从这一天开始,秦非明早上一大早起来督促无情葬月起来打基础,中午有空就过来看一趟没空就算,晚上放了晚课就把人领走。
这日子勉强过了十五天,到了修真院一个月两次的假期,无情葬月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天松了口气。
秦非明也很高兴,说:“走吧,咱们一起回去。”收拾了东西特别等着师弟,等两人回了剑宗,执剑师耐心的听家庭教师告诉他这期间无情葬月表现良好成绩大有提高,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儿子脑袋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秦非明走了,执剑师松了口气,摸摸儿子的脑袋。
无情葬月悄悄说:“秦师兄还要准备天元抡魁,爹亲,我是否耽误他许多功夫?”柔软温润的眼睛里满是逃离补课的期望,执剑师忍着笑说道:“是啊,爹亲会和他说,你会认真学。”补课就算了。
眼看过几天就能恢复自由,无情葬月终于松了口气。
回剑宗的时候等了无情葬月,去修真院的时候秦非明刻意提前了一些去执剑师住所等人。在这方面来说岳万丘深深觉得传言误人,看得出来秦非明是很认真负责的想要给飞溟补课。
他委婉的表达了儿子是学渣没关系的意思,秦非明脸上的表情稍微有点变化,沉默了一会儿很客气的说:“是,在下明白了。”
无情葬月带了一些新的衣衫,鞋子也换了,秦非明走在前面,没怎么和他说话,到了修真院里,秦非明刻意等了一会儿,在教室门口温和的说:“飞溟,若有人欺负你,记得来找我。”这才是执剑师拜托他做的。
“不用啦,真有人欺负他,我会出头的。”
“风中捉刀,”秦非明看了看迫不及待过来的小马尾:“你跟飞溟师弟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啊,”风中捉刀立刻就说:“我是大哥,他是小弟,我照顾他有什么不对?”
秦非明笑了:“你是刀宗的风中捉刀,他是剑宗的无情葬月,将来你能到剑宗照顾他,还是把他带回刀宗照顾?”说完这一句,他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刀宗高马尾,转身就走了。
被人骂了最好当场骂回去,事后琢磨好了怎么反击,上门去也差点意思。风逍遥带着无情葬月翻了墙跑出去玩,外面荻花题叶和玲珑雪霏都在等他们。
一整夜风逍遥都不太开心,回头看了又看,无情葬月主动安慰了他一句:“秦师兄不是那个意思。大哥,你没有带坏我啊。”
风逍遥挠挠头,说:“他说的也有点道理。但要是有人欺负你,大哥铁定给你出头,管他哪一宗。”
荻花题叶抽出扇子来,摇了摇,说:“大哥要照顾月一生一世,也非不可行啊。”道域的婚姻不拘男女,大家都是和仪就没所谓了。
风逍遥咳嗽了几声,转了话题,往高处一指:“看,那里是不是有松鸡,抓得到大哥烤给你们吃!”
又过十五天,秦非明有心不回剑宗,留在修真院复习功课。
夜里下了场大雨,雨水淹了修真院后面的河,留在修真院里的师生都被赶回去,这里地势低,夏天很容易淹了一些。
剑宗里有空置的房间,唯独秦非明有一个小院落。他照例先去了从云山,黄昏回来,妹妹秦小娥坐在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照着油灯补衣服。
秦非明一走进去,秦小娥哆嗦一下。
“哥哥,你衣衫湿了,快换下来吧。”女孩儿赶紧起来,当哥哥的先看了看油灯,再看看妹妹,最后看了看旁边一筐衣服,妹妹手里那件衣服明显是男人衣服,是一路收了回来缝补的。
秦非明说:“不急,我走了半月,你功课做得如何?”
秦小娥更哆嗦了,躲避也没什么用,她抽出了一叠纸,秦非明接过来的时候脸色好了很多,女孩儿若是识字,将来嫁出去也能有个好姻缘,道域不兴女子无才就是德这一套。秦非明的识文断字都是入了剑宗学的,妹妹是他抽空一点点零碎教的。
看完了练的字,又看了看他临走前出的题目,秦小娥经历过兄长系统性教学那一套,九九乘法表背了三个月勉强过关,算盘打的可以,九章算术当了课本,题目错了四成,用秦非明的话来说,还能救一救。
若执剑师在这里,就该一声长叹。飞溟这一课,原来补习的客气了。
秦小娥表现良好,合了兄长的标准,因此秦非明再要教训什么时斟酌了几下,把话说的比较柔风细雨。
“从前咱们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要你收了脏衣服,替人补衣,是我没甚本事。如今不同从前。这事情你不必做,我半年前说过了。”秦非明又看那盏油灯,尽力说得平稳:“夜里点蜡烛点灯,都不必简省,你的眼睛伤不起。”
秦小娥低下头,细声细气说了声好,手指快把衣角搓坏了。若把她送去别人门下学剑,只怕更要难受,秦非明坐下喝了杯茶,看了看战战兢兢的妹妹,本该到了给妹妹讲题目的时刻,此时忍不住想起了执剑师的提议。
“小娥,你想不想正经的拜师学剑?”
秦小娥抬了抬头,有些迟疑,秦非明看她竟然有些意动,心里颇为意外,一边解释道:“虽然初时有点难,只需日夜不辍,练得入了门,将来有益无害,总能用上一二的。”
这话刚刚开始学算账也说过,秦小娥心里一抖,当下果断的拒绝了:“哥哥,我不是那块料子,剑决太难了。”
“初时总是难,世上有多少容易之事,你……”秦非明一看妹妹脸色,顿时吞声,他生硬的说道:“学剑学就罢了。”
秦小娥不想提起这些事,沉默了好一会儿,兄妹二人都想起个头,秦非明刚刚动了动嘴皮子,秦小娥说轻声:“哥,我想回去一趟。”
秦非明一怔,神色不变:“去吧。”
秦小娥不敢相信这事情竟然如此轻易,秦非明起身站在桌边,神色与从前无异,淡淡道:“夏天多雨,路上不好走,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