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知道么?镜灵驱动法器也是需要法力的,何况,法器那道禁制可是圣人下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很难的。”
阿音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没那么容易,说吧,你需要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清尘反问。
阿音:“你问我这个,不会是知道的越多,需要的法力越多吧!”
清尘笑了:“对。你要想好。你想知道什么。”
“……”
阿音陷入了沉默。
惠岸想提醒一下,但看着阿音一脸认真的模样,怕打扰到她的思绪。
“我想知道,我心里所有空白。”
清尘对于观音这么坚定的想法一点都不意外,他佯装思考摸了摸下巴,道:“是一个大工程。不过也不是办不到。”
阿音眼前一亮:“所以你需要什么?”
“我要——你拿珍贵的东西和我换。”
阿音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不愿意,她想过好几种可能。清尘也许会叫她立一个誓,也许会叫她交出什么丹元,但她没想到清尘会选用这种有些古老的方式。
“开门见山吧。我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神仙。最贵的东西。也就是你这个妙华镜,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去寻来。”
“爽快。”清尘笑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
阿音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回话,说:“所以你要什么?”
“我在想。”
阿音:……
阿音索性不说话了,任由着清尘打量的眼光在身上来来回回转悠。
“你连成圣都没有,怎么会有人说你是佛?如来那老头,这些年颠倒黑白的本事越发大了。”
阿音的震惊直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世间最厉害的镜子,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清尘笑得眼睛弯弯,“不过刚才我开了开镜眼,你还真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神仙。”
惠岸和阿音对视一眼,复杂的情绪立刻蔓延在她们心中。
“我想好了,我要你的一瓣真身。”清尘的话像一记惊雷,在晴空之下砸出了一道霹雳。
饶是惠岸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用余光扫了扫阿音。阿音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他,一口气吸了进去,就再也没吐出来。
而清尘,他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可怕的话,始终轻飘飘的笑着,见两人反应呆滞,道:“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不过,只有三日。过期不候。”
“……”
惠岸默默地注视着观音,他在脑海里试图想象如果面临抉择的是自己会怎么样。但他完全没有代入感,他不敢想。
真身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损坏真身,魂魄也会受到影响。
“不用三日。”
惠岸吓地差点扑棱了起来,叫道:“你疯了?”
阿音的眼神紧对着清尘,“但是我身上有师父的封印。我怕我这么去取,会让师父察觉,到时候我们都没得跑。”
清尘没想到她这么坚定,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又松开,轻轻眨了一下眼,不露痕迹地掩盖了自己的震惊。
他哈哈笑了两声,“爽快。”
“师父,你疯了!”
阿音拍了拍惠岸的手背,“惠岸。一切都是值得的。”
话罢,阿音手中凭空变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下誓言,交给了清尘,“待我记忆恢复,我会想办法把封印解除,倘若我不给你,你自取就是了。”
清尘接过,才发现她写的是一道不寻常的符咒。这道符咒只需要他加个咒语,符咒立即生效,一半印在立誓人的内丹上,一半在他手上,只要他想,符咒随时可以爆炸,直取立誓人的性命。
清尘没想到这位菩萨的脾气居然和她师父一样倔,为了想要的事情,可以不惜任何手段。
“观音不愧是如来的弟子。”清尘将符咒收好,“不过。你还是回去准备三日。”
“为何?我如今一刻都等不得。”
“这种事情泄露天机,你就当是给我准备的时间吧。”清尘捂住嘴低咳了两声,“顺便,你看看知道真相之前,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赶紧做了。等你想起来,恐怕就再也做不成了。”
阿音不再问了,看着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便和惠岸告辞了。
师徒二人走了,密室内又只剩下清尘。
清尘顿时破了功,在室内又蹦又跳,好像符咒是一块烫手山芋。
“嘶——主人主人,你说我要怎么办?”清尘碎碎念叨着,在密室内不停的来回踱步,许久才静了下来,默默望了望洞顶:“主人,当年你被害如来也是幕后黑手之一,好在我没有死,我取观音一瓣真身,就当做是为你报仇——也为——那傻猴子留个后路。”
——
“师父。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从龙宫出来以后,惠岸就不停地绕着阿音念叨着这句话,听得阿音都有些不耐烦了。
“惠岸,我连符咒都做出来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惠岸皱着眉,“你和他不愧是师徒,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阿音也愣了一下。
她自认为和师父是不像的。他薄情寡义,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左右他。可是她不行。某个人、一句话、一件事,任何小事情都有可能成为她生命中的变数。
有时候她想,自己要是能够不那么优柔寡断,修炼之路是不是也会通畅许多。
见她不说话,惠岸又忍不住叹气,“师父。当初你和我一路东行,我就应该知道,你是很倔很倔的一个人……”
其实惠岸最清楚她的处境,从前惠岸不理解,现在看多了。他也明白了。纵使他不清楚悟空究竟和他师父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孙悟空一定爱她刻到了骨子里。
正想着,惠岸突然感觉到眉心一凉。
阿音点了点他眉心哪颗红痣,哂笑着:“你眉心这颗红痣消失了,你就可以出师了。你从前总是百般厌恶我,以后倒是真的不必叫我师父了。”
惠岸脸色一红:“师父……”
“其实我一直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阿音忽然严肃了起来,“我有一个从小练到大的法术,因为法术威力巨大,不可轻易显露。我一直都在藏着。现在,我想教给你。你常常举得自己已经到瓶颈了,实则未然。”
惠岸本来想笑她太严肃,听了两句才发现是真的。他嘴唇翕动,想说出心里的念头。阿音却忽然收起了严肃,笑道:“不过再这之前,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你觉得现在就送幺儿去人间,怎么样?”
普陀山,惠岸的处所。
杨幺儿还在睡梦中就被阿音叫醒拖来了惠岸的住所,睡眼惺忪地拜了个礼,“幺儿拜见师父。”
“幺儿,你现在立刻联系你的父亲。”
“父亲?”常年隐藏身份,一听见父亲二字杨幺儿的瞌睡虫就赶跑了一半。揉了揉眼睛,她问:“师父这么急匆匆的,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阿音:“幺儿先联系好,待会就知道了。”
“喔。”杨幺儿很少问阿音和惠岸为什么,常常她们说什么,她就是照做。
灵媒亮起,杨幺儿凝眸,手掌在空中摸开一道线,那线又迅速变作一个白兮兮的屏。
“怎么回事?”众人盯着屏幕不解。
杨幺儿又试着给灵媒加法术,可屏幕始终一片空白。
“爹爹好像有事情不在。”
“既然如此,那只能天亮了再联系了。”
“不行。”看了看窗外依旧黑兮兮的天,阿音神色焦急了不少,说:“你连夜就送她去人间安顿。还有,把奷婳一并送出去。”
“是不是太着急了?”
“不着急。你去人间了,再联系杨鹤洲,别的不说。单只需说,如今普陀山不大安全了。”
惠岸担忧地看看阿音又看了看小丫头,“弟子领命。”
天蒙蒙亮,龙女就上门了。
阿音担忧得睡不着,眼底有点青。
“师父。你怎么了?”龙女毕恭毕敬,对她的态度和从前初来时候没什么两样。可尽管如此,阿音始终也很难再将她当自己人了。龙女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你起的这么早,莫非起来练功?”阿音打了个哈哈,那戒备的眼神分明提醒着龙女,这是话里有话。
“师父昨夜送了奷婳出去,还有那凡人女孩杨幺儿,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龙女毕竟是成佛的圣人,如果方圆几里的动静都感知不到,那就白活了。阿音并不意外。
“你若想知道,就告诉世尊。”
龙女垂眸,低声道:“师父,我不会告的。我早就不是世尊的人了。”
阿音不自在的抹了抹手心和手背,装作没有听见龙女的话。
她腿上躺着一面小镜,镜子上,雪白的脖颈处还留着一道一指宽半指长的掐痕,边缘并不规则,像一道残缺的花瓣。不论吃了多少火华果,那道印记永远都在。
曾经她也很相信过一个人,哪怕那个人背着她和自己的师父勾结在一起,她依旧很相信。直到那一次,那人一身的涅槃火,差点亲手将她终结。
“龙女,退下吧。”
龙女缓缓抬起头,见座上之人依旧如此坚决,又缓缓低下头去,退下了。
阿音看见她的背影,像一只丧气的天鹅。实际上阿音认准了龙女不会再说了,可她也无法交出自己的信任。
最后这两天,惠岸曾经以为她会见很多人,没想到她最后谁也没有见。一个人在屋子里修炼了三日,谁来她都不见。
比起阿音的淡定,惠岸却紧张多了,连着三日都没怎么合眼,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第三日清晨,珞珈山起了一层厚厚的雾,阿音总算推开了沉重的门。
“走吧。”
惠岸乖乖跟着阿音身后,临走前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那是龙女的住处,不过雾色浓重,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道红檐。
“师父,她多半是知道我们的行动了。”
“不急。”
身后的雾气浮动,连那点屋檐也看不见了。阿音始终没回头,凝神给自己下了三道避水诀,又捏了个
隐身决才作罢。
“惠岸,该走了。”
惠岸又看了一眼,似乎看见那浓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蓝色的人影,但阿音已经下水,他也只能紧跟其后。
——
清尘说是三日,借口说是给自己准备,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绕开禁制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他是天地诞生给妙华仙君的法器,纵使元气大伤,如来也奈何不了他,何况禁制也只是下给法器的,镜灵所拥有的能力,本就在法器之外。
但他没想到,三日后,传说中这位懦弱的观世音菩萨,竟然会如此坚定。
“你,当真想好了?”
“符咒已经在你的手中,岂有收回的道理。若真的收回,我观世音菩萨的名声,该往哪里搁?”
清尘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了颤,看着面前的人,心中忽然有点触动。
他道:“好,我就欣赏你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