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余容推了她一把,脸上怒意中还带着委屈。
林羽泽无辜道:
“这是怎的了?我哪里惹到你了?”
“小五仁无心之失皇上就觉得残忍,皇上是不是拐着弯说本宫残忍?本宫不过打了两个宫人,皇上是不是就觉得我心狠手辣了?”
余容越说越委屈,心里面憋了好几天的话总算说了话出来。那日林羽泽突然出现,虽然余容表面上看似无所谓,心里还是很在意林羽泽怎么想她的。
“哎哟我的贵妃娘娘呀,你可真是想多了,我哪有这个意思。”
这一哄,林羽泽便哄了不知多久才让余容舒了心。
......
含章殿内,德妃手中的毛笔因为停留的太久,笔尖悬着的滴墨滴在宣纸上,才发觉自己出神了。
她脸上是极为慎重的神色,这封家书一旦寄回去,就再难回头了。
她是岭南王的外孙女,以她的身份,当初她本就不愿入宫,只要和家里长辈撒个娇,找个托词便可不用参加朝廷的选秀。
她进宫,本就是为了皇后。
为了皇后,她已经做了无数狠绝之事,这件事成了,以后大约就能过些清净日子了。
那么多年禅精竭虑,今日竟觉得乏了。
将毁了的纸拿开,又铺了一张,这回不再犹豫,仔细的下了笔。
岭南王有着亲王的爵位,可是大家知道他与皇家并没有血缘关系。
皇家的规矩外臣也是知晓的,大约百年前,当时在位皇帝最喜爱的皇嗣是那时的十三皇子。
但不知为何没有传位给他,为了体现自己的喜爱之情,那时的皇帝赐了虽不是最富饶但是也非常不错的岭南作为十三皇子的封地。
在喝了绝嗣的药后,十三皇子收养了一名捡来的孤儿作为养子,那养子便是如今的岭南王。
这是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真相,则并非如此。
那名孤儿,也就是岭南王,根本不是养子,而是十三皇子在她的太女姐姐登基前无意中留下的私生子。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十三皇子的母妃和父皇,可那时的皇帝因为无法给与最爱的孩子皇位,一时心软,竟默认了十三皇子私生子的存在。
作为岭南王的外孙,德妃其实身上还带着些皇室的血脉,但经过一代代的稀释,和林羽泽待在一块时,已没了什么反应。
这是只有少数皇室中人才知道的秘密,完成了传承仪式登基的皇帝,会和对自己相同血脉的人有所感应。
而每个皇室中的人身上所蕴含的力量则有强有弱,当年十三皇子虽颇受宠爱,但身上血脉中的力量太过微弱,这样的人继承皇位后,可能完成祭典都成问题。
且这样的皇帝诞下的子嗣是否会更加微弱,也是未知的风险,于国家来说亦是不祥的征兆。
但是那位皇帝并不甘心,与祭司在一起研究了许多能增强十三皇子身上力量的办法。
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轮番上阵,最后只找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那就是找一位血脉力量强的皇子或公主,让十三皇子饮下其血。
皇帝再宠十三皇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其他的孩子虽不受重视,但终究是他的骨肉。
于是,最后便只封了十三皇子岭南的封地。
德妃小时候听曾祖父说起过这些事,无意间记在了心里,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
寝殿里,林羽泽烦恼立储之事,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
赵许庆道是丞相连夜求见。
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林羽泽乏得很。丞相身上带着深更的寒意进了屋子,神情严肃。
“皇上,扰了龙体安眠,臣罪该万死。可边关急报,金乌国已发来最后通牒,可能要与我国开战了!”
林羽泽安静了半响,才道:
“开战?”
丞相俯身大声道:“是。金乌国一直以来都有僧侣来我国传教,在发现他们有壮大之势头时,臣与众位大人商议,最后决定镇压此教。”
林羽泽一边听,一边食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扶手。
丞相:“前些年金乌教徒还东躲西藏,就在三年前,他们开始聚集起来,煽动边境转信金乌教的百姓闹事。”
“臣没想,金乌教如那野草一般,如何烧都烧不尽。臣决定将其一网打尽,于是集结了不少边将和虔诚的教徒,派往东部。”
“刚镇压没多久,金乌国就派使者送来国书,大言不惭道:若是我方再镇压他国僧侣,便也聚集军队一决雌雄。”
林羽泽疑惑,她见过的教众,都是极为虔诚的,完全看不出有改信他教的可能。
“有多少百姓转信了金乌教?”林羽泽问。
丞相道:“约四五万人之众。”
“是何影响了那些百姓对本教的虔诚之心?”林羽泽问。
丞相面露为难之色,道:“东部距离京城太远,每次祭典祈雨后,京城已是瓢泼大雨,然而那边则可能只有几场毛毛细雨,东部百姓耕地里粮食产不出来,日子更为艰辛些。”
丞相说的婉转,林羽泽也懂他的意思了,莫不是在怪她祈雨法力不足?
可祭司分明说过她的力量比前几届皇帝都厉害。
“以前边境也未听说有闹事的,怎的到朕手上就不行了?”
丞相悄悄抬头瞅了瞅林羽泽有没有不悦,见她没有怒意,才壮了胆子道:
“以前东部雨水虽少,但还够养活田里的庄稼,再加上靠海能捕些鱼来糊口,日子也过得不错,但这十年来,那边的雨水越来越少......”
原来这事真的是她的锅。
“只能开战吗?”打战,仿佛是上辈子的事那般遥远了,虽然前几世的确打了不少战。
两人上讨论片刻,没有什么头绪,只得明日朝会时,林羽泽亲自去大殿与众臣商议了。
丞相匆匆而来,说完后又匆匆走了。
林羽泽回了寝殿,但没了困意,靠在榻上思索此事。
她对丞相很不满意,此事除了几年前偶尔提过几回,便是这回即将开战了才来与她说。
虽说此地皇帝不用管理俗务,但是此事涉及到信仰教派之争,理应及时通报才对。
余容发觉身边没了温度,天未亮便早早的醒来,看见林羽泽坐在那,不由奇怪。
“怎的起这么早?”
起身后,余容走到林羽泽身边,手刚搭在林羽泽肩膀上,罕见得觉得有了凉意。
余容心中先是一惊,后又一痛。
唤值夜的宫女拿来了厚厚的披风盖在林羽泽身上。以前林羽泽身上的体温总是炙热的,自从被她下了蛊,这几年身子就不像从前那般好了。
可她从来没有怪罪她一句。
林羽泽道:“丞相连夜来见朕,道东部有可能会开战。”
余容:“阿泽打算如何?”
林羽泽皱着眉头,显然还在苦恼。
“我觉得未必就到了非开战不可的地步,若是丞相能早些来告诉我,也不至于如此。”
察觉林羽泽对丞相的不满,余容心中一动。
近年来丞相可不只是忙着处理国事,还忙着笼络人心,为着自己的外孙长公主将来立储能多点助力。
余士忠多次来信提到这些,余容知道父亲想和她合作,一起对抗皇后和丞相家族的势力。
奈何余容对余士忠成见太深,压根不愿理会他。
最近听说皇后的动作不少,余容有所戒备。后宫中她已有了林羽泽独一无二的宠爱,别的她都无所谓。皇后愿意去折腾,她静观其变就好。
可为了小五仁,她可能不得不出手了,莫璃必须坐上太女的位置,否则以皇后与德妃的性子,将来没了林羽泽的庇护,莫璃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不知道林羽泽有没有看透皇后与长公主母女两的野心,可她却是与她们暗中交手了不止多少回合了。
林羽泽离开后,余容喊来宫女铺好纸笔,不知多少年了,这是她第一次给余士忠写信。
【因战事,帝不满】
信中寥寥数字,若是余士忠看了却不知如何做,愚钝至此,那余容也没有必要再指望和这样的人合作了。
......
余府,妇人尖锐的骂声不绝于耳。
余夫人自从知道余卿瑜被禁了足,差点连孩子都见不到了,而余士忠一点劝余容的打算也没有后,余府就炸了锅。
余士忠用棉花塞住两个耳朵,命人将院门一锁,躲着妇人喋喋不休的辱骂。
老丈人去了,夫人失去了嚣张的本钱,现在余士忠也不怕她了,软了几十年的腰又硬了起来。
卿瑜那孩子也不知道和余容怎么闹得这么僵,人都被禁足了。现在他就指望着余容能拉他一把,绝不会这时候为了余卿瑜去触余容霉头。
禁足就禁足吧,反正卿瑜在宫里不愁吃喝,到底是一家人,将来等余容心中的嫌隙淡了,还有转圜的余地。
余士忠拿着书看着,府上小厮悄悄爬了墙进来,敲了敲窗户。
余士忠吹胡子瞪眼道:“做什么?吓老夫一跳!”
小厮赶紧请罪,又道:“老爷,宫里二小姐来信了!”
余士忠赶紧接过来撕开看,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大笑道:
“来了!老夫的机会来了!”
......
商议了一个早上,大多数臣子认为国内兵强马壮,教众百万,不需惧东夷小国,同意开战。
但林羽泽这回并不愿意打战,她不想见到血流漂橹。所以这事还是没个结果,刚回到后宫,太监来报余士忠求见。
因着余容娘亲的缘故,林羽泽对余士忠的印象比较一般,但还没到不愿意见的地步。
余士忠没废话,行礼请安后,直接道:
“先祖爷那几年因为龙体有恙,也曾出现过这般状况,先祖爷不忍百姓颗粒无收,亲自摆驾东部。额外又举行了一次祭典。”
“据史书记载,当日便下起了倾盆大雨,百姓亲眼所见神威,不再疑惑有它,重新归为我教虔诚信众。”
林羽泽一听来了精神,虽然每一次祭典都要将她身上不多的真元抽干,可这办法,总比开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