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颜苦着一张脸说:“你也忒实诚了些,你就当我喝完了不就好啦。”木槿摇头,“小姐,这可不行。您傍晚吃了冰碗子,还是喝掉这汤吧,免得小日子又难受。况且,这是公子特地吩咐的,您啊,就权当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罢。”
姜启颜无法,只好闷闷地点头,木槿又喂了两勺,姜启颜觉着长痛不如短痛,抢过碗来仰起脖子一口气饮尽。木槿忙端来漱口的茶水,姜启颜漱过口,才蹙起眉头抱怨着:“为什么这些汤汤水水的味道都如此奇特怪异。”心里怨念不已,为何要生作女儿身,为何月月都来葵水,又为何常常腹痛难忍……
“良药苦口利于身么。”木槿回身放下碗,唤小丫头进来端走,见姜启颜又在灯下忙活,遂劝她,“小姐,天色已晚,不如您先去歇息,剩下的我来帮您做?”姜启颜摇摇头,“得赶着今日做好,明早给阿元送去。我答应了他要亲手做,自然不能假手于人。你们自去休息吧,不必留在这里伺候我。只剩下收尾了,很快就好。”
木槿无法,只好拿挑子把烛台上的烛火拨亮了一些,坐在她身旁给她缓缓地打着扇。不知熬到几时,姜启颜终于做完了,她细细端详了一番,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木槿,取个盒子给我。”姜启颜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半晌没听见木槿回答,她回身一看,木槿已经撑着脑袋睡着了。姜启颜将她膝头欲要滑落的扇子拿开,轻手轻脚地去架子上寻了一个檀木盒,将络子装好。
木槿脑袋一晃,人也跟着清醒了。她睁着迷蒙的双眼喊道:“小姐?”姜启颜应了一声,道:“我做好了。快去睡吧,你今日也辛苦了,明早不必来伺候,安排其他人过来即可。”木槿笑道:“小姐这是体恤我,小姐不比我更累?不过最近二等丫头里白芷调教得还不错,是个稳妥细致的,明日我安排她来给小姐梳头上妆,您到时看看她是否使得。”
姜启颜含笑道:“正该如此,如此才是长久之道。”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躺下后没多久就陷入黑甜的梦乡。木槿看了眼窗外晃动的树影,给她盖了一床薄薄的蚕丝被,放下烟粉撒花幔帐后,擎着烛火退了出去。
半夜时分果然刮起了风,天气骤然间转冷,姜启颜起身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穿透皮肤的凉意,幸好昨晚蔷薇提前熏好了秋衣。白芷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服侍姜启颜穿上了散花如意云烟裙,又给她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斜斜地插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钗,再戴上一对红珊瑚滴珠耳坠和红玛瑙手串。
姜启颜站起身,对着落地镜自照了一会儿,赞道:“做得不错。”今日要见外客,须得庄重大方些才妥当。白芷放下一直悬着的心,恭敬地道:“奴婢谢小姐夸奖,今后一定尽心当差。”
姜启颜带着蔷薇去了在中堂,崔氏和姜启元正坐在那里闲话,见她来了姜启元便站起身。姜启颜给崔氏见礼,而后姜启元又给她见礼。姜启颜让他坐下,接过蔷薇手里的盒子递与他,笑道:“这是我昨天临急临忙赶出来的,你可不许嫌弃啊。”
姜启元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喜出望外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枚极精致的络子,蝙蝠样式,以金线、玄色丝线搭配黑色珍珠和檀木香珠编织而成。姜启颜道:“愿我家阿元福寿绵长。”
姜启元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蔷薇性格活泼,大着胆子凑趣:“公子,昨天小姐一直做到三更天才做完了呢。”姜启元一听心疼了,“倘若阿姐为我累坏身体可如何是好?我昨日那般说,并非是一时三刻急等着要,阿姐可以慢慢地做。”
“生辰贺礼过后再送又有什么趣儿。”姜启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也不必自责,等午宴散了后,我补个觉就好。”
崔氏见他姐弟两人感情深厚,心下很是熨帖,笑着道:“你阿姐平日里懒得捻针拿线的,如今竟肯为你下这般工夫,可见她爱护你的拳拳之心,你可要好好地珍爱这枚络子。”“阿姐的心意,阿元时时铭记在心。”姜启元躬身道,“孩儿会妥帖地珍藏它,决不辜负阿姐待我的心。”
一时姜恪进来,一家人又是互相见礼。有丫鬟在地上放好跪垫,姜启元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先行了三个顿首礼,而后道:“孩儿感念爹娘生我养我的大恩大德,恭祝爹娘身体康健,万事顺意,孩儿必定勤谨向学,不负爹娘养育之恩。”
姜恪捋了捋胡子,点头道:“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勤以治学,诫之勉之。”崔氏递与他一个长盒子,笑道:“一眨眼我们阿元都长这么大啦,阿娘惟愿吾儿健健康康,自在随心。”姜启元双手举过头顶捧过崔氏手里的盒子,又行了一礼方才起身。
姜恪不满地瞪了崔氏一眼,道:“慈母多败儿。”崔氏不理他,自顾自携了姜启元和姜启颜的手往饭桌上去,道:“我亲手做的长寿面,你们快尝尝味道好不好。”姜恪得了个没趣,只好起身跟了过去。
说是崔氏亲手做的,其实是厨下吊了一晚上的高汤,擀好了面条又煎好了鸡蛋,崔氏做的不过是吩咐奴婢生火,待高汤翻滚后将煮熟的面条和青菜夹入碗内,再卧上鸡蛋撒上葱花,一碗汤汁浓郁、口感劲道、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就妥当了。当然,能亲自进厨房,对于崔氏这个名门贵女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姜恪、姜启颜和姜启元都很捧场,吃得极其香甜,看得崔氏愈加欢喜。
因姜启元只是个十岁的稚子,姜府本打算只举办一场家宴,怕太过隆重反而折了他的寿,故单请了本家的亲戚,和崔氏的娘家崔府、谢大将军府等几家往来密切的姻亲,以及姜启元交好的同窗旧友前来赴宴。但架不住姜家显盛,族中多有出息的子弟在朝堂担任要职,又有大长公主的庇佑,京中各大高门都不敢看轻。
今恰逢休沐,闻得姜家为嫡子举办十岁生辰宴,更有消息灵通的打探到姜恪已向陛下递了请封的世子,不出意外姜恪即是下一任姜家家主,所以无论是否收到请帖,与姜家交好的、欲与姜家交好的、或怀揣着其他心思的达官显贵都领着家眷携了厚礼前来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