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颜却从中品出了关键之词,“果真?原来陛下也怀疑齐太后?”原来,陛下和太后真的不睦。不待他回答,姜启颜据实相告,“臣妾目前查到的线索,不是指向齐太后,而是楚王太妃。”
“此话怎讲?”容渊对谢家军的覆灭始终心存疑虑。谢骁乃一代名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谢云冽亦是忠心果敢,有勇有谋。容渊怎么都不愿相信,两人落得那样的下场……
不管是齐太后,还是楚王太妃和楚王,甚至是从来不争不抢的越王太妃和越王,他都反复思忖过。奈何事情进展太过缓慢,始终没有找到明确的线索和证据,
姜启颜在床沿坐下,道:“陛下也坐吧,臣妾把目前查到的全部告诉你。”她从救回戈焰,说到戈焰提供的线索,再说到进宫后查到的情况,最后说:“虽然臣妾的眼线查到那花纹是楚王太妃的,但也未必就能证明是楚王太妃指使的。”
为了不把陆诗音卷进来,姜启颜口称是她的眼线查到了楚王太妃身上。好在容渊并未留意到这一点。他垂眸思索片刻,道:“既如此,当务之急是找到另外一个有印记的太监。”
姜启颜点头说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此事交给朕。”容渊道,“还有那花纹,你一并交于朕。”姜启颜起身,又跪下,端端正正地顿首,“臣妾谢陛下。”
“你入宫的目的,你对云冽的情意,朕十分感动。平身罢。”容渊示意她起身,想起方才在门外听见的话,踌躇几番,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朕方才,方才在外面听见你说的话。你说事成之后,想要出宫?”
姜启颜纠结再三,不知该不该照实说。“直说便是。”容渊笑容平静温和,心内却杂乱无章。既有万千的感慨,又有难言的情愫……
姜启颜起身一福,垂眸道:“是。请陛下恕罪,我进宫本是为了报仇,若大事一了,可以的话,还请陛下许我出宫。当然,无功不受禄,陛下若有需要臣妾协助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她低着头,因此没有瞧见容渊深深眸光里涌动的犹豫纠结和神伤黯然。久久听不见他回答,姜启颜抬头看着他,问:“陛下?此事……是不是很为难陛下?”
容渊垂下眼睫,烛影在他的眼睑处留下一痕阴翳。喉间来回滚动,他终究还是温润笑道:“好。”
姜启颜瞬间绽开了一抹光华灿烂的笑容。笑靥生花,如微风吹过枝头娇妍柔美的海棠,拂动容渊本就纷乱无章的心。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看,倏然把头一偏,虚虚地看着窗棂上镂刻的五福纹样,道:“今后在朕面前,你不必自称臣妾,只挂一个嫔妃的名头。待真相大白,罪人伏诛,朕会想办法放你出宫。”
“真的吗?”姜启颜喜出望外,清澈的眼睛晶亮无比。容渊回过头来,缓缓地颔首,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一言九鼎。”
“多谢陛下。”如此,她就不用费心谋划出宫一事了。姜启颜问:“那我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容渊只说:“无需。”
“若不出一力,坐享其成,我会心有愧疚。”姜启颜向来看重互惠互利,有来有往。她毛遂自荐,“我虽比不上陛下,却还是有几分能耐的。陛下不若先想一想?”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一汪水银里盛着一颗宝石,脸上的神情专注又诚恳。容渊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想了想,他道:“齐太后那边,你继续做她的棋子。在她面前,替朕周旋掩饰。让她以为,朕中了她的计。”
姜启颜问:“什么计?”“美人计。”容渊下意识地答道,话音刚落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尖。
而姜启颜的脸也忽然红了起来,她脸一红,容渊更觉不自在了。想要再度移开视线,眼睛却突然不听大脑的使唤。窗外雨打芭蕉,沙沙作响,秋风想要凑热闹,卷起一根枯枝打在了窗棂上,“啪”地一声,屋内的灯烛配合着发出了“哔啵”的声音,惊醒了相对而立、静默无言的两人。
姜启颜想缓解这尴尬,遂笑道:“陛下有眼光,我自认还是能称得上美人的。”容渊听罢后更沉默了。这话好像还不如不说……
姜启颜挠了挠鼻尖,“夜已深,陛下是在这里歇下还是回紫宸殿?”
怎么好像越来越尴尬……半晌,她才听见容渊道:“这里。做戏就要做全套。”“哦。”姜启颜打开柜子,搬出了两床被子,在榻上铺好。然后自己回床上躺下,“我先睡了,陛下也早点歇息。”
烛火被吹灭,满室归于漆黑和寂静,黑暗放大了人的听觉和嗅觉。心里有了盼头,姜启颜嘴角噙笑滑入梦乡,而容渊却久久不能入睡。
耳畔是她清浅的呼吸声,鼻尖仿佛缠绕着女子身上独有的馨香。容渊翻了个身,静静地看着床上人的身影。淹没在夜色里的是,他温柔又慵懒的目光。
临近丑时,姜启颜被一阵压抑的咳嗽给惊醒了。她喊了一声:“陛下?”没听到回应,她干脆披衣起身,擎着灯走过去查看,容渊已咳得满脸涨红。
姜启颜忙斟了一杯温水,扶他起身喂他喝下。容渊喉咙痒意稍缓,勉强笑道:“吵醒你了?”没说完他又咳了起来,姜启颜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背心,却不管用,便说:“我去命人请太医过来。”
“不用。”容渊叫住她,“深夜叫太医,会闹得合宫不宁。朕这是老毛病,过会儿就好了。”
“这怎么行,一直咳嗽多难受,陛下一夜都睡不安稳。”姜启颜想了想,说:“既然陛下不愿惊动人,若陛下信得过我,我让蔷薇来试试。”
“可。”
蔷薇被姜启颜从梦中推醒,呢喃着说:“娘娘,怎么了?”姜启颜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穿上衣服,拿上药箱,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