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陷入一片沉寂，周晨呆住了，就连手上拿着的“证据”都不自觉的往下飘。
这其实是一个思维误区，摆明了就是在引导周晨，让他误以为苏小儿在正式贩卖的毛吡纸上动了手脚。
周晨不是苏小儿摊位上的常客，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何况一切都是突发情况，随机应变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周晨细想，这才落入苏小儿的圈套里。
鲁氏忍不住了，眼看这事情有要黄了的征兆，万一真黄了，她大鱼大肉的理想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实现，她直接扯开嗓子大骂，“你放屁，老娘明明看见……”
“砰！”
木块狠狠的敲打在桌案上，引得笔洗都翻倒，其中的水渍溅了出来，洒满了整个桌案，一旁的钦差连忙上去擦洗，免得水渍侵染了重要的文书。
柳县令看也没看钦差的动作，冷厉的看下跪着的几人，怒道：“公堂之上，肃静，你们难道不明白吗？！”
“还有，你、你。”他伸出手指着苏小儿和鲁氏，呵斥道，“公堂之上，竟敢开口喧哗，难道是当本官不存在吗？！本官没有允许，谁让你开的口？！”
苏小儿乖乖认错，刚才确实是忘了这一茬。
鲁氏就有些尴尬了，她其实话都没说完呢，可看柳县令这愤怒至极的样子，也不敢继续再说了，干脆头一低，认错了。
柳县令这才神色和缓了下来，说道：“若是嫌犯所说属实，这份证据就不成，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周晨此时哪能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懊恼不已，居然会败在一个村姑手上！
他第一个跳出来，愤怒的道：“大人，就算草民听信谣言找错物证，但苏小儿此人欺骗前来购买纸笔的学子，隐瞒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又哄抬高价，难道不该严惩吗？且苏小儿此人对父母可谓不忠不孝，不但在出嫁后一次也没有回到家中看望父母，夜半还将父母扫出家门，难道不该问罪吗？！”
他说的义愤填膺，好似自己就是深刻的受害人一样，一旁的鲁氏还十分配合的挤出几滴眼泪，装作伤心的样子。
柳县令一脸头疼，鲁氏那装模作样的他当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可这个周晨本身是个秀才，又表现的正义十足的样子，他还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假的这么觉得。
于是，他只能将说话的机会给了苏小儿。
苏小儿早就等不及了，得了柳县令的准许，立马开口反唇相讥，开玩笑，比骂街撒泼姐可能不如鲁氏，比大道理扯犊子斗嘴，她一个深受网络熏陶的现代青年还能斗不过你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儿？
“第一，朝廷从没有禁止女子行商，我也没有说过我不是女人，不信你就把之前来找我买纸币的挨个挨个问一遍，只要你不搞小花样，我就不怕对峙！”
苏小儿不客气道，“第二，我和你口中所谓的爹娘在不久前就彻底断绝关系，现在我和他们就是陌路人罢了！何来的孝顺之说？你见过做娘的逼着女儿嫁人就为了换那一点聘礼吗？你见过当娘的这么逼着闺女都去跳河自尽了吗？”八壹中文網
她冷冷的嘲讽：“可别说话只挑好的说，前几日我将鲁氏等人打出家门那也是因为她们夜半用斧子砸开了我家的大门！”
她转头看向柳县令，“敢问大人，这是否算是入室贼盗？”
柳县令肯定道：“算！”
“好，那么我打跑入室贼盗，想必没有触犯朝廷律法吧？”
“这自然是没有的。”
苏小儿再次看向铁青着脸的周晨，讥讽道：“看来你说的都是不对的。”
周晨不甘心，愤怒的瞪着苏小儿，“那哄抬价格怎么说，你难道没有做吗？这总归是事实吧！”
“噗嗤。”
突兀的笑声在周晨说话后传来，众人不由得偏头看向笑声的源头，才发现是苏小儿的那个傻相公低着头笑了两声，看见其他人看过来，他连忙镇静下来，一脸怯生生的表情。
“瞧瞧，”苏小儿冷眼道，“就连我相公都笑你蠢呢！”
民不言官，但其实民也不言商，商人的利益链巨大而复杂，且环环相扣，其中丰硕的利益正是建立在周晨所说的哄抬高价上。
这件事本身就是半透明的，但谁也不能动，动了这块蛋糕，就要遭受到无数商人的反弹攻击，这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就能承受的。
周晨面红耳赤，却又不知道该说出什么话来反驳，这些他当然清楚，甚至能比苏小儿说的更加条条是道，他方才也是气急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如今，这个台阶要怎么走下去？
最后还是柳县令咳嗽一声，宣布了退堂，苏小儿自然就被无罪释放了，由于周晨几人咬定了他们是听说苏小儿有这个罪状的，最后还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人证他们三人最后也是一点事儿都没有的走出了公堂。
但在离开衙门之后，周晨却拦住了苏小儿，故意讥讽道：“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如今女子再加上小人的身份，更是叫人只觉得恶臭！”
苏小儿冷冷的睨着他，刚准备大骂一顿，肩膀就被人一拍，阻止了她的行为。
她转头看去，竟然是慕倾羽。
慕倾羽在这没什么人的角落，一点也不掩饰自己不傻了的事实，目光清明而冷淡，说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到底是不是小人，可不是你一个人能说的算的。”
周晨被慕倾羽的改变惊到了，他根本没想到对方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是不傻了？可为什么这么突然。
“若是你认为女子难养，那你最好对着你的娘亲、你的姐姐说这句话，”慕倾羽道，“若是你不敢，就不要大放厥词！”
他几次出言，都败在口舌上，周晨气急，干脆一甩袖子就走了，今日这一趟，可当真是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