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一脸麻木地坐在皇帝身边,耳边满是大臣对皇帝的歌颂之词。
救命,这和他想象中的秋猎不同,为什么开始之前要歌颂皇帝?也不是说皇帝不好不值得歌颂,只是你一个秋猎又不是祭天祭祖要念词儿。
他在旁边坐着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就不应该跟皇上坐一块!
饶是内心已经歇斯底里了,面上耳观鼻鼻观心,一脸漠然。
这幅样子落在文武百官眼里就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有武将小声对沈浪说:“你弟弟可以啊,在皇上旁边一点都不胆怯,看着好有气势。”
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小弟内心呐喊的沈浪:……
“还好,还好。”
终于,皇帝一声令下,秋猎正式开始了。
跟着皇帝进了林子,身边没什么人,沈霖终于松了口气,皇上伸手一捞把人捞到自己马上。
沈霖吓了一跳,连忙四下张望:“皇上,小心别人看见了!”
身后传来笑声,贴在他后背的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
“放心,走的这条路,旁人不会走的,朕教你骑射,嗯?”
这声“嗯”的太犯规了,沈霖忍不住挠了下耳朵,手背一热,皇帝握住他的手拿起箭羽拉开弓箭。
一旁的护卫警戒着周围的动静,对马上二人的动作视若无睹。
“嗖”的一声,箭羽破风而出,射中一只跑动中的兔子。
一击即中,沈霖心里那些个害羞的情绪被兴奋所取代:“皇上!中啦!”
护卫上前捡起兔子挂在马上,沈霖看着兔子又仰头看了眼皇帝,眼中满是兴奋的光。
另一边,八皇子看着皇帝走的方向,策马走到赵墨身边,笑问:“九弟,咱们去找皇兄啊?我看他往那边去了。”
赵墨兴趣缺缺:“找皇兄干嘛?找猎物啊。”
惹人嫌的事他才不会干。说着抽箭瞄准射中一只山鸡,同时另一只箭飞出去射中了一只飞鸟。
赵墨侧头看向寒暮:“厉害啊,天上飞的一射一个准儿。”
八皇子露出惊叹的眼神:“你们好厉害啊,不像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参加秋猎就是来骑马散心的。”
赵墨和寒暮不约而同的顿了一下,这话怪别扭的。
“八皇兄书法字画厉害啊,这些我都不擅长。”赵墨敷衍着,捡起猎物,把那只飞鸟扔给寒暮。
寒暮全程不发一言,默默寻找其他猎物。
八皇子一听赵墨提到书法字画就来了劲,跟在赵墨身边跟他讲自己得了哪些哪些名家字画。
赵墨听的不耐烦,皮笑肉不笑道:“八皇兄对这些如数家珍,不知可否割爱一二供九弟我欣赏把玩,提高下鉴赏水平?”
八皇子听了梗了一下,竟真的开始小声嘀咕着盘算起来自己有没有能忍心送人的。
远处一只鹿跑过,赵墨直接扬鞭跟上,寒暮紧跟其后,等八皇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他们的踪影了。
“哎,人呢?”
“可算是把人甩了。”赵墨翻了个白眼。
在宫里他素来和这个八哥没什么交集,以前老皇帝秋猎他也没资格参加。
还真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书呆子。
赵渝无意夺头筹,随便猎了些动物,就带着沈霖出了林子,饶是有意减少在马背上的时间,下马的时候,沈霖的大腿两侧还是感到刺痛。
这八成是磨破了皮。
好在大臣们大多还没出来,只有赵渝看到了沈霖龇牙咧嘴的表情。
赵渝低头轻笑一声:“忍一下,待回去朕替你擦药。”
沈霖努力控制走路的姿势和面部表情,闻言胡乱点了点头——
嗯?怎、怎么擦?
待所有的人从林子里出来后,根据所猎的猎物对前三名进行了奖赏后,就是秋猎宴了。
吃的是猎来的动物,厨师们现场处理食材,上烤架,烤好的第一条鹿腿被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吃下后,大臣们开始推杯换盏。
吃下烤的香脆的烤肉,沈霖伸着头看向赵渝手上的酒杯。
刚刚有大臣说这是江南的名酒“烟波”。
他以前偷喝过这个,味道特别好,就是后劲有些大,喝一口躺半天。
见沈霖眼馋,赵渝示意何顺给他也倒些。
沈霖端起杯子细细闻了下,“烟波”特有的糯香吸入肺腑,他小小的嘬了一口,砸吧下嘴。
“咦,感觉和我以前喝的味道有些不一样哎。”
“烟波”怎么会有点辛辣?
沈霖小声道:“皇上,底下人不会拿假酒骗你吧?”
赵渝扫视了群臣一眼,开口道:“沈翰林,你自江南府来,可曾饮过这酒?”
沈阔起身道:“回皇上,喝过,此酒没有酒固有的辛辣,入口软绵,似轻烟过喉,故名‘烟波’。”
“确实是好酒。”赵渝吩咐何顺:“即是秋猎,当饮烈酒,去把酒换了。”
何顺躬身应下,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接过赵渝手上的令牌。
夜里
沐浴过后,沈霖呆呆地看着拿着药的皇帝,整个人已经从头红到脚了,穿着宽松的睡袍,看上去有一种任君采劼的感觉。
“皇上,那个,我自己擦药……行么?”
话音落下的时候,赵渝已经坐在了床榻边。
“那个地方不好上药,怎么你担心朕会对你做什么?”
“不不不,不是,咱们日日睡在一块,我当然不担心皇上会做什么,只是、只是——皇上你就让我自己擦药吧!”
“这话说的,倒似怪朕似的。”赵渝身子微微前倾,两个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了,沈霖退无可退,被禁锢在皇帝的怀抱之内。
“皇上……”
随着皇帝的不断靠近,沈霖慢慢闭上眼睛,眼皮下的眼珠子忍不住一通乱转。
“皇上!不好了,行宫外被恶狼包围了!”
何顺的声音打破了这渐浓的氛围。
赵渝皱了皱眉,只得放过已经放弃挣扎的小羊羔。
赵渝赶到时,行宫外的狼群已经开始跃跃欲试想要爬上宫墙了。
文官们大多未见过此等场面,龟缩在一旁不敢言语,有武将拿了剑就要出去杀狼。
“且慢,命人点燃火把架在宫墙上,还没到要与狼搏命的地步。”
在大家点燃火把的时候,何顺以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皇上,撤下去的‘烟波’酒里有药性缓慢的迷药,若是饮上几杯,差不多此时人正陷入昏迷。奴才领命派人围住围场和行宫,不让一丝消息泄露出去,这换酒的事应当没有传出去。”
赵渝冷笑:“自然是没有传出去,不然哪有机会见着这么多狼?”
大臣们听了皆是一愣,随即一身冷汗。
有大臣道:“难怪,我来的时候叫王大人怎么都叫不醒,他当时觉得酒好,接连饮了几杯。”
沈霖傻眼了:“那酒有问题啊?”
“嗯,还多亏你提了一句这酒味道不对。”赵渝侧头笑道:“你这是又救了朕一次,也救了文武百官。”
被当着这么多人夸,沈霖有些不好意思:“那也多亏了皇上您警惕,我只以为那是假酒来了。”
赵渝摇头:“若非你提,朕也不会留心。”
赵墨在旁适时道:“我原是不信钦天监那劳什子批命的,现在我信了。”
“当真是‘吉星’啊!”
“是啊,多亏了小公子的提醒和陛下的警醒!”
一时间,沈霖被夸的跟神仙下凡有的一比了。
“皇上……”沈霖往赵渝身后躲了躲,好在是晚上,躲在皇上身后,别人都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朕定会查个清楚。”
皇帝的话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猜测是谁做的此事上。
墙头插满了火把,外面的狼群畏惧火光,徘徊着,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去找负责此次秋猎宴的人无功而返。
和酒水搭上关系的人都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屋中。
赵渝看着跳动的火把,面露讥讽,动作倒是够快的。
“都散了吧,留下人手保证墙上的火把不灭即可。”赵渝摆摆手,转身走了。
沈阔看了沈浪一眼。
沈阔:你有没有觉得小弟的走路姿势不大对。
沈浪:嗯……是不大对……
门外响起“叩叩”的敲击声。
躺在床上的寒暮坐起来披了件衣服道:“门没锁。”
下一刻,赵墨推门而入。
赵墨笑的一脸痞相:“特意给我留的门儿啊?”
寒暮没有回应他这话,只是将吹灭的蜡烛又点着了,今晚这事一出赵墨就让他把行宫摸了一遍。
“行宫里共有十一位大臣和八皇子十二人喝多了酒不省人事,其他的并未发现奇怪之处,将狼群引来的人应当在行宫之外。”
但杀人灭口的定在行宫之内,秋猎宴散至狼群出现中间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灭口的人动作可以说是相当快了,且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痕迹。
赵墨道:“我也看了被灭口的人,皆是一刀毙命,而且他们脸上都是十分惊讶、死不瞑目。”
“所以……”
“所以他们没想过自己会被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