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为酒之魂，曲为酒之骨。
要想酿出好酒，就必须先发酵出好的酒曲。
杨酒酒在动手之前特意去县城和镇上所有的酒馆转了一圈，她发现街面上卖的酒之所以色泽不清，口感粗糙，多是在酒曲上出了问题。
换句话说，那些据说靠着家传手艺卖酒为生的人家，或许压根就不懂得好酒曲的重要性。
为了能让自己酿出的酒与街市上的都大有不同，杨酒酒特意在酒曲上花了大功夫，历时三月，可算是成了。
见杨酒酒眼底的笑直接溢出了眼眶绽出了光，捏着鼻子的霍妮儿顿了顿，古怪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酒曲。”
“酒曲？”
“对。”
看着发酵好的酒曲，杨酒酒脸上满是唏嘘，悠悠道：“白面五斤，黄豆五升，以蓼汁煮烂，再用辣蓼末五两，杏仁泥十两混合捏成饼状，楮叶包着块，用稻桔包裹拴起悬挂。”
“而后再用糯米粉和蓼汁混合藏于缸中深酵，直到泛黄收起，把包裹在楮叶中的饼摘下捏碎混合，再藏在不见光的闷热之处发酵取味，林林总总耗费了这数月，才得了这么一点儿，你说这东西宝不宝贝？”
就为了这么点子东西，她差点都把自己的腰包都掏空了。
她说的话过分生涩拗口，哪怕是参与了全程，霍妮儿也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过程代表的意思。
她顿了顿绞着眉说：“那这东西有什么用？”
外形稀碎不成样子，还透着一股子怪异的馊味儿，只怕是喂猪都没糊了心眼的猪肉肯吃。
见她实在不解，杨酒酒好笑道：“这是酿酒必要的东西，有了这东西，就不愁不可出好酒，懂了吗？”
霍妮儿听到酒字表情变得更复杂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你真打算酿酒去卖啊？”
“不然我折腾什么？”
“可你真的会么？”
“我为什么不会？”
杨酒酒小心翼翼地拿了陶罐把发酵好的酒曲收集好，一一用黄泥封好每一个的口子，拍了拍盖子说：“等你四哥回来，咱们就能开始准备下一步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四哥怎么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杨酒酒话音落下没多久，在小院子里逗兔子玩儿的大宝和二宝就兴奋地叫了出声：“小叔！”
“小叔你回来了！”
霍四不光是自己回来了，他还带了杨酒酒点名要的东西。
买回来的粮食全都用麻袋装好，整整齐齐地堆在门口，乍一眼看过去还挺壮观。
杨酒酒走过去打开袋子粗略看了一眼，狐疑出声：“不对啊。”
正在喝水的霍四茫然转头，说：“都是照着你说的买的，哪儿不对？”
“数量不对。”
杨酒酒从袋子里抓出一把小麦搓了搓，皱眉说：“我给你的银子买不了这么多，你自己添了？”
为了能维持自己的酿酒大业，凑足本钱，杨酒酒这段时间可谓是把能赚钱的法子统统都想了一遍。
不管是摸黑上山去下夹子捕猎，还是去河里下网捞鱼，又或者是跟着霍妮儿学了怎么打络子拿去卖，去薅菜地里的菜拿去卖，甚至还为此省下了嘴上的那一口，攒了好一段时间的鸡蛋。
可纵是如此，她攒下来的银子还是少得可怜。
堪堪能买足的数也是在心里反复算了数遍的，怎么都跟眼前的粮食对不上。
听出她话中明显的奇怪，霍四的眼里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的僵硬，硬邦邦地说：“没添多少。”
杨酒酒闻声皱起了眉：“我都说了，你自己手里有多少自己留着，不必拿出来补贴家里，其余的会想办法，你怎么……”
“买都买回来了，难不成还能退回去？”
霍四一句话把杨酒酒的唠叨全都呛回到了嗓子里，说完也不理会杨杨酒酒的无语凝噎，转头就对着两眼发亮的大宝和二宝招手：“走，小叔给你们买了点心，跟我进屋去拿。”
大宝和二宝拍着手欢呼一声蹦跶着去了，杨酒酒捏着一把麦子在门前无声皱眉。
注意到她表情不对，霍妮儿不禁道：“多买些有什么不好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杨酒酒垂手把小麦装回袋子，压低了声音说：“你四哥最近在做什么？”
数月未曾出门的霍妮儿闻言一怔，茫然摇头。
“不知道。”
“不过想来也就是跟着薛二叔在码头上搬货，不然他能去做什么？”
杨酒酒挑眉而笑，指着地上的这些装满了粮食的袋子说：“在码头搬货，能有这么多银子？”
霍妮儿视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圈，哑然无言。
在码头上扛两个麻袋，一次可得一文钱。
可并非每日都有运货的商船靠岸，也不是每日都能有活儿干。
霍四不满十岁就在码头上讨饭吃，可哪怕是把肩膀磨破了，平均算下来每日能赚到手的银钱不过十几文。
杨酒酒嘱咐他出门买东西时给的银子最多能买眼前数量的一半，他就算是有心贴补，多出来的这么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要知道，他胳膊上的伤好后执意要出门做工，至今也不过半月光景。
这数的确是不对。
霍妮儿本就聪慧，被杨酒酒一点立马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神色顿时也正经了许多。
见她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杨酒酒搓了搓指尖说：“他不大跟我说什么，我去问了大约也不会说实话，你找机会暗中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霍妮儿正想点头，可转念一想脸上又弥漫上了明显的不悦。
她咬着唇说：“你难道在怀疑我四哥在外做了什么鸡鸣狗盗的恶事儿？”
“你就……”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我担心的是那个吗？”
杨酒酒哭笑不得地打断霍妮儿的话，苦笑道：“我是怕他年纪小受了有心人的蒙骗会吃亏。”
“你们都还小，不知道这人心恶起来能到怎样不堪境地，可不管怎么说，乍富不明之财，总归是不会让人安心的，若是不能弄清楚缘由，你让我怎么放心？”
她原本是不打算让霍四继续外出做工的，可这孩子看着倔，骨子里更是属驴一样的脾性。
不跟杨酒酒商量，也不听她的话，胳膊上的伤刚见好留下个口信就自己走了。
杨酒酒一时间拿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是暂时装瞎当作不知道。
可霍四今日买回来的东西实在多得超乎预想，就算是算上他往日存的一些，也不可能多出这么多。
杨酒酒不可能不多留意几分。
说着话的功夫，杨酒酒回想起霍四刚进门时略显急促的脚步，眉心控制不住的多了个小疙瘩。
她怎么觉得，霍四刚刚走路时的姿态有些不对？
脚步僵硬速度匆匆，就像是……
生怕被人看出什么来似的。
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