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还没回话,只见那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位听到这边的声音,一双星眸看了过来,在房玄龄和魏征身上打量了一遍,旋即漫不经心的说道:“牛二,少说两句,走了。”
那个汉子说道:“是,公子。”之后又瞪了房玄龄魏征二人一眼,转身与其他人一起,簇拥着那两个年轻人走进了天禄楼中。
眼看他们进了门,房玄龄与魏征一时无语,过了半晌,房玄龄问道:“魏贤弟,这是你们燕国哪家的公子?你可识得么?”
魏征硬邦邦的回道:“士族子弟,向来眼高于顶,与某等这些人是天壤之别,某怎会识得?”
房玄龄见他脸色难看,劝解道:“魏贤弟,你勿要跟这些不知礼数的下人一般见识,尔等无非狗仗人势而已,你看他主子不是把他叫住了么?
魏征冷笑道:“恶奴如此跋扈,主家又能好到哪里去?他无非见你我二人身穿儒袍,此时又正当科举之后,有些摸不透根底而已。料想换成其他普通百姓,今日定然只能受其屈辱。”
房玄龄亦是如此作想,但他知道魏征的性子,和朋友之间谈笑无忌,可称豁达,但对外人便格外偏狭,只看他对徐世绩的态度至今未改,便可窥得一斑。
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今日的饭也不用吃了,铁定气都气饱。
于是房玄龄转而问道:“对了,那位许大人怎地还没来?此时都过了午时,为兄现在是饥肠辘辘,待会要是站立不住,就只能进去入座,叫魏贤弟你一人在此迎接了。”
魏征信以为真,不由怔了一下,沉吟着说道:“房兄,某有件事,是不能再瞒你,其实……”
这时,楼里突然出来了一个伙计,目光在门口逡巡一圈,落在了房玄龄和魏征两人身上,急匆匆的走过来,说道:“二位客官,原来你们在这儿,可叫小的好找。”
他一说话,正好把魏征的话给打断。
房玄龄回首诧异道:“怎么,你有何事?”
那小二先是鞠了一躬,而后说道:“二位客官,小子张三现在命在旦夕,还望两位大爷施恩,救小的一命。”
房玄龄皱眉问道:“究竟是何事,你且慢慢道来。”
小二唉声叹气说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你们方才订的甲字十二号座,其实是别的客人早前就订下来的,可是,之前小的一时疏忽,竟是给忘了!现在订座的客人来了,掌柜的见座位没了,才知道叫小的订给二位了,现在正在大发雷霆,说要赶小的出门……小的一家五口,全赖小的在此做工方能吃饭,没了这份伙计,小人全家只能饿死,还望二位客官大发慈悲,救救小的。”
房玄龄不动声色的听完,平静问道:“你要我们如何做?”
小二苦兮兮的说道:“二位客官,你们换个座如何?”
魏征微怒道:“岂有此理!你们若是早订出去,岂会查不到,又岂会等到此时才讲。你巧言令色,说来说去,无非是想叫我等将定下的座位让给别人而已。那我等方才交的定钱又算什么?你们诺大个酒楼,便是这样做生意的?”
小二说道:“这位客官切勿动气,小的也是迫不得已,我们掌柜的说了,若是二位客官不愿换座,那之前的定钱便如数奉还,一文钱也不会差。”
魏征勃然道:“你们居然想要毁约撵人?”
小二道:“不敢不敢,只是请二位换个座而已。其实要小的说啊,那换的座只是没有靠窗而已,对于二位来讲,也没有什么差别。”
魏征冷笑道:“既然没有差别,你为何不叫那人去坐。”
小二皱眉道:“吾等这些平民百姓,自然坐哪里都是一样,但别人却是不然。二位,我话说到这份上,你们应该懂了吧?”
魏征冷然道:“不懂。吾只知入仕有士庶之别,不知去堂里吃顿午膳,也有贫富贵贱之分。”
小二脸色一变,道:“二位,我张三可是先礼后兵,好话说尽你们是听不进去。咱们天禄楼虽说开门迎百客,但若是给脸不要脸,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也没有别的话,就请你们二位拿银子走人。”
魏征和房玄龄两人被这小二的话刺得面红耳赤,别说魏征按捺不住,房玄龄再是喜怒不形,听到此处,脸上也不禁冒出几分火气。
于是,当白厚栩穿着一身寻常百姓衣服,从马车上孤身走下之时,看到的便是自己首次科举,亲手点中的状元郎与榜眼,正在酒楼外面,跟一个店小二装扮的人你争我吵,闹得不可开交。
白厚栩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自家这燕国是中了什么邪?
之前简伯安一流也就罢了,可说是朽木不可雕也,但这房玄龄和魏征明明在那历史书上乃是一代名臣,千年之后都有诺大的名声,怎地到了自家手下之后,居然也成了这副样子?
“魏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白厚栩走上前去,轻声问道。
魏征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呆呆的看了过来,下意识的喃喃道:“禀殿下,这……这小二欺人太甚。”
魏征说得小声,房玄龄没有听清,但他跟着魏征的动作,也看到了白厚栩,顿时怔了一怔,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面善,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他虽然在殿上曾与白厚栩对上过眼,但时间太短,仅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此时白厚栩换了身衣裳,他便没有认出来。
白厚栩向房玄龄拱了拱手,微笑道:“房兄,久仰大名,今日所见,方知名不虚传。”
房玄龄有些茫然,当即还礼,连声道:“不敢不敢,敢问可是许宁许大人当面?”
白厚栩见对方好像没有认出自己,不禁也有些诧异,不知为何魏征似乎并没有对房玄龄点明自己的身份,但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说破,颔首应了声“是”。
房玄龄赶紧道:“这久仰大名当是吾来说。许大人为民除害,吾当替纪城百姓谢过许大人。”
房玄龄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一声嗤笑,只听那小二说道:“才多大年纪就称大人?总归二位客官,你们等的人来了是么?那你们现在究竟是走,还是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