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浑身被抽掉了力气一般，勉强倚靠着沙发的边坐在地上。
茶几上散着半开的烟盒，大约是许洛白拉下的。
软金砂苏烟，取出一支放在鼻子下面，有淡淡的檀香味，像极了他身上冷淡的又让人无法自拔的味道。
学着他的样子，程衍用打火机将细细的一节烟管点燃。
尼古丁吸入到肺里，并不是想象中的清凉醇厚的味道，反倒涩然的让他只想落泪。
此刻再抬眼看，烟雾缭绕间，那方形的蛋糕盒放置在眼前，竟是如此的扎眼。
程衍咬牙切齿的看着，下了狠力一挥手，将蛋糕盒拂落在地。
他在许洛白面前装若无其事，但是剩下自己，那点面目便全然不用维持。
他恨透了楚南悦。
不，是他恨透了，所有的，围绕在许洛白身边的女人，亦或者是男人。
蛋糕摔出来，黏糊糊的附着在地上，粉嫩的配色，依稀还能看出“生日快乐”的字样。
这“生日快乐”四个字，本该是许洛白送给他的。
现在却要落到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手里。
程衍“呵呵”了两声，自怨自艾。
许洛白是真心喜欢楚南悦吗？
那倒也未必。
他兴许还是要借着楚南悦给自己难堪——这是他的惯常伎俩，程衍都习惯了。
所以才更不能，让他得逞。
程衍想清楚这些，从地上站起来，跨过那团摔得一塌糊涂的蛋糕，回房间睡觉。
他嘴里含着烟，黑暗中，寥寥一点光亮，映着眼底的泪花。
早上醒的早，先去把昨晚楼下的现场处理干净。
奶油经过了一个晚上的风干，变成了硬质膏体黏在地板上，用小刀刮了半天，才刮了个干净。
洗漱完带上垃圾出门，特意找了离家远的公共垃圾箱，将垃圾一股脑丢进去。
乘地铁到公司，又像个陀螺一样的，不停地转动着开启一整天的工作。
等稍微闲下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老板刚来公司，
“nicole，你先去吃饭，待会儿回来我们会议室开会，对下脚本”
又看看时间，
“暂定两点钟吧？——你半个小时吃完饭，ok的哦？”
程衍为节省时间，下楼点了一份麦当劳。
薯条没吃两口，就收到了许洛白的语音通话请求。
他挂了一次，但许洛白锲而不舍。
与此同时一条微信进来，也是许洛白的：
你找死是吧？
他当然不想找死，只能接起来，
“有事吗哥哥，我吃饭呢”
“让你送的蛋糕送去了吗？”
“一早就送到了呀”
程衍睁着眼睛说瞎话，
“哥哥交代的，我自然是尽心尽力——”
“程衍”
许洛白的口气听起来不太妙，
“你少他妈的糊弄我——南悦没收到”
“怎么可能呢？”
程衍咬着唇编理由，
“我找了闪送，按照哥哥给的地址送过去的呀，是不是快递出了问题呢？我打电话问问看吧”
“我说的是让你亲自送”
许洛白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
“可是我要上班呀哥哥”
他吸一口冰镇可乐，透心凉，
“请假扣钱你养我吗？”
许洛白似乎是没话说，直接就挂了电话。
程衍知道这事瞒不过去，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反正生活已经是坏透了。
本以为回家后许洛白会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谁知道，许洛白连着好几天都没再回家。
程衍倒是也忙，一晃眼到了周六，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候。
赖床赖到十点，却又被喊到公司加班。
“明天要发的稿子有问题，你们都怎么做事的，这也发现不了？”
还没进公司的大门，远远地，就听到了老板的斥责。
稿子是他写的，进去免不了也要跟着挨批。
程衍不想触霉头，在外头等了半天，听着老板的声音渐熄，这才打卡进公司。
隔壁工位的赵冉冉扭过头来跟他说悄悄话，
“你来的真是时候，老板刚发完火，可惨了我们刚才……”
“唔”
群里面只说要加班，也没说清楚到底什么事，程衍问道，
“到底什么问题啊？”
“嗨，方盛的客户lisa，你又不是不知道，作精一个，不就不满意内容呗，乱挑刺……”
两个人正说话间，总监elva叫他们两个进会议室开会。
吐槽当即停止。
赵冉冉朝他耸耸肩，拿起本子边走边说，
“好像听说有新case，估计又是咱俩的难兄难弟”
赵冉冉是今年刚毕业的小菜鸟，跟程衍年纪相仿，两个人同职级，又离得近坐在一起，自然比其他同事关系要更好一些。
程衍不是那种能与人轻易亲近的性子，但耐不住赵冉冉是自来熟，一来二去的，又常在一起加班，自然形成了革命般的坚固友谊。
总监开会也没说什么，一就是按照客户最新给出的brief改稿，这事儿由赵冉冉执笔，程衍来把关，二则是有新的饮料品牌招标案，4a那边派下来的活儿，今年是第一次邀请公司参与，虽然明知是陪衬，但还是得尽心尽力的去做。
“下周一先给个框架出来”
总监指指程衍，
“这个你来负责，到时候提案跟我一起去”
在广告公司，文案能跟着一起去客户公司提案的，几乎可以是被看做某种殊荣了。
这意味着公司给你机会，要培养你。
但程衍没什么野心，自然也就体会不到什么看重感，无非就是手头的工作又多了一项。
倒是中午跟赵冉冉一起吃饭，她提起这件事情来，羡慕的不行，
“能见到4a那些人，说不定被他们看重，就此飞升了呢……”
果然是刚出来工作的人，思想还天真的不行。
程衍笑她，
“你以为4a的人都是活菩萨吗，又没关系，人家凭什么破格挖你进4a啊”
“也不能这么说”
赵冉冉替他惋惜，
“我反正是觉得，你在咱们这家公司挺屈才的”
赵冉冉自己虽然是三流大学毕业，但自小爱好文学，书读的多，品鉴能力尚算不俗。
她看程衍写的东西，虽然是行活，但字里行间的铺排罗列，都透露出不落俗套的才情。
也听公司同事说过，程衍是因为学历不高，才只能待在这里的。
虽然有句话叫做“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但古代伟大的文学家韩愈也说过，“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程衍是明珠蒙尘不假，更可叹的是，无人发现他的好。
不过赵冉冉替程衍干着急，程衍自己倒是无所谓，
“做好眼前就行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也不知是安慰赵冉冉，还是安慰自己。
******
晚上加班到八点整，终于搞定一切。
赵冉冉非要拉着程衍去吃麻辣烫，吃完再回去，已经差不多十一点有余。
二层的别墅，玻璃窗透出通明的灯光，隐隐还能听到喧闹的人声。
大概又是许洛白在家里面开轰趴。
程衍开了门，果不其然，彩色气球、装饰彩带、各种闪烁着的星星灯挂的到处都是，茶几上摆满了各种红酒、威士忌、扎啤之类的酒精类饮品。
许洛白带着vr眼镜正跟人在电视前玩xbox玩的兴起，他挥一下手臂，差点没打到程衍脸上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哎，许少，你弟弟回来了”
程衍那会儿已经踏上了楼梯的三个台阶，许洛白摘掉vr眼镜叫他，
“小衍，过来”
他声音里含着笑，丝毫听不出一点儿怒意。
可等程衍走过去，他却毫无征兆的一巴掌就挥过去。
“啪”地一声，打在程衍脸上，巴掌声脆响，引得其他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黑夜的缘故，许洛白盯着程衍的目光发沉，
“不懂礼貌，打招呼会不会”
他的巴掌对程衍来说是家常便饭。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第一次。
许洛白只要想给他难堪，没条件也要生造条件出来。
程衍一张脸本来是白，现在是由白转青。
像瓷釉的底，半透的青。
睁着一双眼，看了许洛白半晌，轻轻地笑，面皮动着，眼底却没光，
“是我错了哥哥”
又抬起头，目光朝前，却不看众人，像被家长逼着表演才艺的小学生，
“大家好，我叫程衍，是许洛白的弟弟”
“这才像话”
许洛白伸手捏捏他脸，扮演兄友弟恭。
仿佛已经忘记了，不过刚刚，他还甩了程衍这半张脸一个巴掌。
程衍掀了掀眼皮，声音疲倦，
“满意了吗哥哥？”
许洛白勾着嘴角笑，将一旁的楚南悦推到程衍面前。
他手闲适的搭在楚南悦的肩上，手指绕着她垂在肩上的卷发把玩。
“叫嫂子”
他对程衍说道。
程衍一张脸似乎又青了几分。
但没人注意到。
“嫂子”
张了张嘴，吐出这两个字。
终于被许洛白放过，逃一般的奔回房间。
忘了锁门。
半夜睡得沉，不知什么时候，有一道躯体已经压上。
程衍太熟悉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因而也不反抗，
“怎么，哥哥，楚小姐没满足你吗？”
许洛白掐着程衍的腰，自顾自的。
过一会儿用鼻尖蹭他的颈窝，轻浮下流的语调，
“总归还是小衍，你更带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