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知何时起,锦沅身上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这让她心底稍稍安定了不少。
她醒来看见曲游抱着自己,第一反应就是两人一起被人下了媚.药,但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她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曲游,发现他没有半分要理会自己的意思。
锦沅只好自己拎着裙角出门,她竟还在骄云宫,偌大的庭院空无一人,不知为何,连基本的守卫都看不见。她顺着回字长廊拐进偏殿,离着老远就能听到皇上暴怒的骂声:“胡闹!放肆!”
今日的事实在是太过蹊跷,锦沅从见到曲游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从柳皇后召她入宫却被庆妃娘娘莫名叫走,再到她被独自留到骄云宫,这一环一环实在是太过于巧合。
锦沅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握拳,她没有声张,而是站在一入殿门处的巨幅石插屏风后,冷眼旁观。
锦沅住过的东配殿被人强行踹开,门户大敞着,屏风被人踢碎,摆件器物狼藉满地,只有那鼎熏炉好好的安放着,燃燃吐着气。
寝床周围的围帘借被放下,可男人女人的衣物却散落各地,暧昧交缠。
锦沅的心口如被鼓槌嘭嘭擂过一样狂跳不止——
她清晰地看见一入门的门槛上挂着一条嫩黄色的束腰,中间缀着一颗斗大的明珠,熠熠生着光。这和她腰间束着的,分毫不差。
如果不是曲游的出现,锦沅几乎不敢相信现在自己会在哪。
恰在此时,屋内传来一声令人脸红心跳的低吟声,伴随着男人的粗喘,一同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皇上脸色漆黑如锅底,柳皇后捏着帕子在不停擦拭眼角滚滚而落的泪,她自看见那条腰带后就有些支撑不住,整个人都歪在了岫玉身上。
没有人敢说话,霎时间静的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皇上闭了闭眼,终于下定决心:“去——”他指着自己手底下的大太监柴阳,“去掀开帘子,朕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账!”
他这话说出来,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柴阳领命上前,却被柳皇后死命拦住:“不要——”
“皇上,给沅儿留些颜面吧。”
锦沅微微皱了皱眉,只见皇上大手一挥,命令道:“扶住皇后,不许她阻拦!”
两个骄云宫的宫女上前扶住皇后的胳膊,柴阳蹲身告了个罪,大步走进了偏殿。
烟灰色的帷帘遮住了全部见不得光的肮脏,柴阳一手捂着口鼻,一手直接扯下了帷帘,只听撕拉一声,几具赤.裸的躯体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坦露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个男人搂着三四个娇小的少女,他们身上脸上都被染上情.欲的红色,整个人都深陷其中,连皇上大踏步走进来都没能唤醒最后的理智和羞耻心。
其他人都被这样淫.乱的场景惊骇的不敢上前,连皇后都没忍住拿帕子遮住眼睛。
锦沅站的远,看不清床榻上纠缠的到底是谁,但皇上皇后等人一定瞧了个清清楚楚。大约已经气到极致,皇上粗粗地喘了几口气,终于挥了挥手:“来人,泼醒。”
哗啦一声!
木桶朝着榻上的几个人兜头泼下,那赤身男人终于有了反应,怒骂道:“放肆!”
下一刻,皇上抡圆了胳膊直接一巴掌狠狠掴了上去——
锦沅终于看清,那男人竟真的是曲淮。
纵使心中已经早有了猜测,可在真正看到曲淮的那一刻,锦沅还是觉得如坠冰窖,连身上流过的血液都被冻得凝结。
曲淮被这一巴掌打的彻底清醒,等他真正反应过劲儿来的时候,才发现屋内不止一人,他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床榻。
皇上被他这动作搅得怒火更甚,又一巴掌抽过去,厉声斥道:“做什么!你还有脸去看?”
曲淮被打双颊通红,脑仁嗡嗡作响,他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上,嗫嚅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本来按着他的计划,是锦沅被人莫名下了媚.药,而他则是不慎闯入,就被□□缠身的锦沅死死纠缠。
为了锦沅的清白闺誉,他宁可自残保持清醒,也没有碰她一下。
再之后才该是被皇上和皇后撞见,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赐婚订婚,到时候即便锦沅不情愿,渝南王为了她的名声,也必须要答应下来。
而他,既不会有损声名,也不会被皇上所不喜。
可现在的情形,可以说是远远脱离了他的预料,曲淮此时只觉得眼前一黑,皇上厌弃地拂袖,转身就要离开,曲淮心中一慌,伸手去要去抱皇上的腿,却被踹开,他身子一歪,手掌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硬物硌了一下。
手掌移开,一支嵌宝点翠花簪映入眼帘。
正是白日里锦沅带的那一支。
曲淮黑眸沉沉无光,手上力度大到几乎把花簪碾碎。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曲淮道:“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阿沅也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父皇,父皇!”
听到锦沅这两个字,皇上终于理智回过头,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疲惫道:“去,把郡主扶起来。”
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皇上就已经在心中打好赐婚的腹稿了。
柳皇后抽泣着握住皇上的胳膊,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一字一顿地道:“陛下,臣妾求您,给沅儿留最后一点颜面,直接赐婚吧。”
皇上缓缓扫过屋内狼藉,最终还是点头答应:“关上门,都出去!”
“是。”岫玉率先行礼退下,其余人也跟着离开。
“做什么离开?”锦沅抬步走到正殿前,正停在门前,她伸手扶住将要关上的大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大白天为什么关门?”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一道惊雷在骄云宫内轰然炸开。
还是柳皇后先反应过来,她整个人都像是僵住了一样,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泪,一副又惊又喜地模样:“阿沅……你没事?”
说着,她快步走过来抱住锦沅,不知是不是太过于敏感,锦沅竟觉得平日里恬淡婉约的小姨身上,沾满了屋内的靡靡香气。
“我本来就没事啊?”锦沅甜甜一笑,挣脱开柳皇后,走过去行礼,“臣女给皇上请安。”
但说是请安,实际上她眼睛一动未动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曲淮。
曲淮自她出现走进门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全然僵住了,他像一个没了一切生机的木偶,僵硬地抬头,又僵硬地回身去看床上。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倒是柴阳还算机灵,眼看着锦沅俏生生站在这,立马差人粗暴地将床上的几个女子拖起来,一个个掐着脸颊检查过,竟都是近些时日才分进骄云宫侍奉的小宫女。
柴阳见此啪啪就是一人一个巴掌掴上去,几近昏迷的几人被生生打醒,一睁眼看见帝后皆在,第一反应就是拉过榻上的锦被哑声尖叫。
一片混乱。
皇上挥挥手,示意柴阳把他们全部带走,等终于清静了之后,又去问曲淮:“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嗯?!”
尾音已经蓄满了怒意,可锦沅还嫌不够似的,慢悠悠加上一把火:“皇上,您要为臣女做主,若是今日真有不慎,谁知道会发生何事?”
她扑通跪下,眼眶红红地哭诉:“四皇子纵使再想娶臣女为妻,也不能捡这样的龌龊手段呀,而且,而且,臣女不是早就拒绝过四皇子了吗?”
曲淮被噎得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辩解:“父皇!不是这样的,儿臣并无此意啊,您要相信儿臣,绝不是这样啊!”
出了这事,皇上哪还冷静地下来,更何况又是在锦沅面前毫无遮掩地被揭穿。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最终道:“先把这个孽子架出去,关进王府里不许出来!”
“至于阿沅这边,”他软下语气,“先回王府吧,朕会给你父王一个交代的。”
锦沅并不怕皇上会偏心儿子,因此也没有纠缠,只眼眶含泪福了一福,径直离开了。
离开前,柳皇后还想开口拦她,却最终没说什么,由她去了。
屋内浑浊不堪,锦沅一步未停地离开骄云宫,直走出好远才终于停住步子。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山,巨大的宫城被拢在余晖之中,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她扶着宫墙,大口大口的喘气,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将头上的嵌宝点翠花簪拔下,狠狠朝石子甬路摔去。
“这么大火气?”
一双玄色靴子踏进锦沅的视线,她抬头,是曲游。
“你怎么在这?”锦沅问。
锦沅只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不论是曲淮的计划,还是曲游的出现。
曲游没有回答,他捡起那支花簪,握在手里,他的语气依旧那样冷静,说出的话却让锦沅蓦的瞪大眼睛:“我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