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早……早啊。”
“嗯。”
白独耳应声道。郭长歌惊讶地看着师父,心想他昨天应古云儿的要求来一次也就罢了,今天怎么又来了呢。而且这还是清早,太阳出来没多久,白独耳竟比曲思扬还来得更早……郭长歌有些困惑地看向曲思扬,曲思扬则是一副“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郭长歌又重新看向他师父,问道:“师父,您来这儿做……做什么呀?”
白独耳还没回答,躺在床上的古云儿先开口道:“长歌,你好呀。”
她的面色虽然很苍白,眼睛里也因为伤痛而没什么神采,但她却仍在微笑着。郭长歌看向她时身子不禁一颤,因为她的确美得令人心惊。若仔细去瞧,曲思扬的相貌在眉目间是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的,但两人的气质却天差地别。曲思扬在江湖闯荡时有一个外号叫“飞天九命猫”,她的确就像一只猫一样,带着些许攻击性,就算平时露出的只是粉嫩的肉球,但随时都能伸出锋利的爪子来;而古云儿……就像她的名字,是一朵云,柔软,洁白,让人很想亲近,而她也愿意包容。郭长歌想起自己不久前夸赞曲思扬善解人意,其实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古云儿才最合适不过。她不是那种聪明得能看穿别人的女人,但她心灵的敏感足以让她理解别人,然后她会选择去安慰别人的心灵。“古姨。”
郭长歌微笑着喊道,“我昨天就应该来的,还请您见谅。”
古云儿轻轻摇头,“无妨,有思扬陪我呢……还有你们的师父陪我说话。”
她说着看向了白独耳,目光之中充满了感激。“恢复得不错。”
白钰儿把手从古云儿腕脉上缩回,“好好吃药,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然后她起身,叮嘱那中年白衣女,让她莫忘了按时给古云儿拆换绷带和重新上药。古云儿看着她,缓缓道:“多谢了白姑娘,实在麻烦你了。”
白钰儿笑道:“这种话你已经说过多少遍了,我也早就说过,我做的只是举手之劳,救你命的人是他……”白钰儿指了指白独耳,“他是如何耗损功力为你续命,我已经与你解释过了。那是天大的恩情,可是不能忘的。”
“没齿难忘。”
古云儿微笑着看了眼白独耳,然后又向白钰儿道,“白姑娘,还恕我冒昧,我想问一问两位是什么关系。”
白钰儿笑道:“这有什么冒昧的,我们都姓白,是人都会好奇的,你昨天一直都没问才叫我有些吃惊呢。”
“娘,”曲思扬插嘴道,“师父和七……白姑娘没什么关系……”她想了想,又道:“倒是师父的两位师父和……”“是朋友,”郭长歌打断她,“师父和白姑娘只是朋友。”
“噢……”古云儿点点头。白钰儿什么也没说,微笑着转身,离开了房间。那中年白衣女也暂时出去了。房间中剩下的四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郭长歌是因为觉得有些尴尬,而曲思扬有昨天的经验,知道这里轮不到自己说话。郭长歌在看着白独耳,曲思扬也在看着白独耳,他们都在等他开口,可白独耳却忽然起身,道:“我先走了。”
“等等……”郭长歌和古云儿同时喊道。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然后郭长歌接着道:“师父,是因为我在这里吗?”
白独耳愣在原地没有说话,郭长歌看着他道:“我听思扬说,师父你在给古姨讲我娘的事,你不想让我听?”
白独耳还是不说话。其中的缘由郭长歌也不想再多问,因为他有更值得忧心的事,于是对古云儿道:“古姨,我之后再来吧。”
然后他便快步离开,古云儿都来不及挽留,而曲思扬向母亲说了一声,跟了上去。房间里只剩下古云儿和白独耳,白独耳还呆滞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恩公,你坐下吧。”
古云儿劝道。白独耳又怔片刻才终于动身坐回原位。“恩公,长歌说的是真的吗?”
古云儿问,“你不想让他听到关于他母亲的事?”
白独耳缓缓摇头,“他从小与我在一起,我一直没和他提过他父母。”
“为什么呢?”
古云儿柔声道,“想说的话,你可以放心告诉我,我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时我以为他父母都死了,是被人杀害的,我不想让他从小就想着报仇。”
白独耳道,“人有仇恨的时候,心里很痛苦,我体会过那样的痛苦。”
古云儿点点头,又微微皱起眉道:“你说……你以为他父母都死了?”
这话自然意味着事实与“以为”的相反。白独耳道:“他爹还活着,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最近?”
古云儿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这么多年长歌的父亲没有找你们吗?”
“他说他一直暗中关注着我们。”
“那为什么不现身呢?”
“他在躲人。”
“他的仇家吗,你说的‘杀害’了他的人?”
白独耳点点头,“嗯。”
古云儿有些不解,“他何必一人面对,他可以寻求恩公你和之诚的帮助啊。”
“之诚?”
白独耳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古云儿反应过来,解释道:“他现在叫成峙滔。”
白独耳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说的‘杀害’了长歌他父亲的人,就是成峙滔。”
闻言,古云儿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感到万分错愕,道:“怎么会……”“他们打了一架,长歌的父亲被成峙滔打下了山崖,我以为人已经死了……”“他们打了一架?”
古云儿继续问,“为什么?”
白独耳摇了摇头,“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现在大哥他不像他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听到这话,古云儿觉得很熟悉,因为过去一段时间她心里对成峙滔最多的看法,就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其实这是当然的,毕竟她所熟知的陶之诚,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少年人。她思考着白独耳之前与她说过的所有,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试探地问道:“恩公,你当年以为是之诚他杀害了长歌的父亲,那杀了长歌母亲的人呢?”
白独耳又想起那天雒淑桐被折磨的惨状,握紧了拳头道:“那些人我已经杀了,可会发生那样的事,终归还是因为成峙滔!”
这话让古云儿身子一震,她忽然感到有些晕眩,只听白独耳接着道:“要是没有他,要是没有他就好了……”古云儿听得出这句话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了无奈和悲伤。白独耳不再出言,古云儿也沉默良久后才道:“或许长歌的父亲会和之诚打起来,也是因为他觉得他妻子的死,是之诚的错。”
白独耳反驳道:“大哥不会那样想的,他比我好太多,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可你不也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吗,或许他很久以前就变了呢?”
白独耳无奈叹息一声,道:“可再怎么说,你是无辜的啊。”
古云儿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白独耳怔了怔,“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古云儿感到很困惑。“我以为你认得他是谁?”
“哪个‘他’?”
白独耳顿了顿答道:“那个……折磨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