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最近也是极其不对劲。
就像她说的，不喜欢姚小姐，却不拒绝。
若是因为长期以来，为了让这个家在遵循奶奶一个人的心意统治下，保护自己的父母亲，不在自己个人的事情上受到责难的这个惯性，那他可以很坦然地说，他很正常，没有一点不对劲。
但是，在面对萧玉和自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确实不对劲。
姚家小姐，确实用了一点点心计，和家族的力量，让他们的婚姻节奏，稍微快了一点，但是若是喜欢，哪里有任何问题？
姚家小姐，并不是那么绝对地讨厌的。
甚至，面对他这样的人，有些可悲和纯洁。
起码她，比他坦然。
他不想就此婚配，他觉得自己胸怀大志。
但是胸怀大志，跟姻缘，似乎并不冲突。
娶一个不喜欢的人，确实并非他所愿，但是有多少门第之内的姻缘，能做到两情相悦勒？
他实在太矫情了。
以为自己可以像父母那般，能因爱而结婚。
可是，那样的代价，他已经付不起了。
萧玉也是困极，所以躺在那床榻上，睡得是格外香甜。
还做了梦，在梦境里，回到刚刚到海堂客至的时候，在海堂客至里忙碌，那个时候，总听到有人提起一个名字。
原来，当时的那个郭嘉，就是这个郭嘉啊！
接着，是一场倾盆大雨，她看到自己被淋湿了，浑身湿透，冲进一个屋檐下躲雨。
一抬头，就看见了郭嘉的侧脸。
虽然近在咫尺，但是却觉得他离她很远，可是却非常地清晰，能看见他侧脸上细细的毛孔。
她认识郭嘉以来，即便他中毒昏迷，她也只顾着看他的呼吸和脉搏——她也是随便乱摸的，就最近这一次把脉，也是随手乱摸的。
他脸上的毛孔，她是什么时候看得这么清楚的？
且他的轮廓，竟然如此俊美，让她听着屋檐外面的倾盆大雨，却静寂无声。
正花痴凝望，郭嘉抬步，往屋檐外走去。
她忙出声，唤道：“公子，外面在下雨。”
那郭嘉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大雨里。
她手一伸，抓住了他的长袖，郭嘉见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回头，那双清冷的眼眸，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清冷自持，没有嫌弃也不礼貌地开口说道：“你干嘛勒？”
萧玉竟然一囧，喃喃地开口说道：“公……公子，在下雨啊！你不怕被淋湿吗？”
那郭嘉抽开自己在萧玉手里的长袖，伸手弹了一下萧玉的额头，嘴角嘲讽地说道：“下雨？你是笨蛋吗？下的是太阳！”
“太阳？”萧玉喃喃自语，奇怪地发现，自己也在屋檐外，身上却并没有被淋湿，一抬头，外面是青天白日，阳光普照。
她不由大为羞窘，结结巴巴地说道：“啊……这，方才，方才……”
郭嘉轻轻笑了一笑，仿佛在嘲笑她的笨拙，然后轻轻地甩了一下衣袖，转身走人。
萧玉不禁跟着他，也往那边走去。
阳光越来越刺眼，萧玉伸手，挡住了眼眸，但是依旧挡不住那刺眼的阳光，眼一眯，然后再睁开，那烈日不见了，是精致的屋顶，和精致的吊灯，灯火摇曳，萧玉脑子转了好久，方才想起，她人应该在海堂客至，但是为何她却躺着？
这精致的屋顶，和摇曳的灯火，又是哪里？
不会……
萧玉脑子里闪过一个可能，忙弹身坐起，睡眼朦胧瞬间清醒，果然看见那郭嘉，安静地坐在窗子边，面前的案子，煮着茶，面前的杯子，热茶冒着轻轻的白烟。
萧玉忙下了床榻，几步走到郭嘉的身旁，低着头，不敢言语。
郭嘉看着窗外，手指敲打着案子，突然一停，侧头，看着低头的萧玉，轻轻地问道：“睡好了？”
萧玉也不敢看郭嘉的眼睛，点头答道：“嗯。”
“姚家小姐，家里突然出了急事，所以回去了。”郭嘉回头，继续看着窗外说道。
“哦……我知道。”她那时候看到外面进来一个人，跟同在屋外的姚家小姐的婢女说悄悄话，然后那婢女面色大变，忙进去通报，然后姚家小姐便走了出来，也很焦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吩咐她：“你进去把，把公子好好守着。场我已经包了，若公子没有醒来，只能弹奏便于睡眠的轻柔丝竹，你若听见有大的乐声，可以下去阻止，就报我的名字，千万不要打扰了公子的睡眠。”
她应诺了，进到屋子里，守着睡熟的郭嘉，结果，因为那丝竹之声，实在轻柔，所以她便也睡着了。
“现在回去，奶奶肯定没有睡觉，等着问我，今天的细节。”郭嘉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呆晚一些吧，东西难吃，你就动手改一改，好吧？”
郭嘉商量的口气，让萧玉忙应诺道：“诺。”
郭嘉听她如此顺从，眉毛一皱，觉得刺耳，转头，看着萧玉低低的脑袋，轻轻地开口说道：“我再问一次，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怕我了？”
萧玉闻言，脑袋有些懵，没有抬头看郭嘉，她从前，发觉不对劲，也立刻会抬头看郭嘉的面色，也敢反驳，也敢不从，但是啊，现在她却一个不字也不会说，脑子里也很少有反对的意见，特别是日常琐事，他说什么，她都依从。
她是怎么了？
她在怕什么？
萧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不能得出答案，突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震惊地抬头，郭嘉依旧看着她，一双清冷的眸子，跟她四目相对。
萧玉看到他的眼神，本能地就想躲避，但是她却动不了，就那么看着郭嘉，看着仿佛，毫不闪避。
是的，她也很想明白，她为何在他面前，这么谨慎胆小顺从了？
她是中邪了吗？
郭嘉见萧玉抬头，那眼光，亮得跟初见时一样，野蛮，明媚，坦然，心里竟然莫名高兴。
那一月，他以为，自己能躲着躲着，就让那姚家小姐自动退缩，没想到，并没能如愿。
本来按照约定，他是要送她走的。
他不是个朝令夕改的人。
但是，那晚的星空下，她倒立在那里，他看着她一脸的汗水，看着那熟悉的脸庞，那反射着点点星光，月光下清晰的身影，竟然瞬间就改变了决定，然后带她回来。
她脊背上的伤痕，都仿佛还在眼前。
若是为她好，他应该送她走的……
可是，或许那个时候，他是心如铁石吧？罔顾她的死活，才把她又带了回来。
但是回来了，她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跟那些婢女比，除了做饭依旧那么好吃，跟他几乎没有话说，他吩咐什么，她照做，一点点的‘失礼’都没有，让他心里，烦躁不已。
而且，她跟小刑，或许是因为一月的朝夕相处，竟然话多了起来。
看着她光着手臂都害羞的小刑，竟然很愿意跟她一起，她做饭的时候，小刑还会寻个由头，在她身旁呆一下。
两人吃饭，还能一起。
而他吃饭勒，她就在旁边伺候，没有一字一语，他常常问一个问题，她就答一个字。
这让他更加烦躁。
跟先前，她取下脖子上的玉佩，骂他那次想比，现在的他，才是真的疯了。
昨日，她没有被小刑劝阻，径直去了辛评家，试探虚实，也是担心作为他朋友的辛评的安危，其实没有任何的过错，甚至完成得很好。
但是他就是一肚子没来由的火气。
看到她安然无恙，原来的火气是消失了，但是却莫名更烦躁。
他所有的烦躁，他也想有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