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记忆和现在重叠在一起。
回想起来的时候，恍若是一场梦般不真实。她还记得那次等着音乐教室的课结束，念着那时没带伞的少年。
她匆匆忙忙跑下楼。
冒着飞溅的雨点，来到楼下，看见了靠在走廊墙边望着外面雨景神情很空的那个冷淡的少年。
缓缓从记忆中勾勒出来的画面，逐渐浮现。
也是那时。
被暴怒的他彻底推上绝路。
理不清的情绪缠绕着过往的痛苦再次浮现，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空旷寂静的长廊，和那天一样的雨。
没来由地触景生情，想到他曾给予的痛。
又想到。
最后一次看见的，那双温柔到几近让人心碎的眼睛。
很多。
无法释怀他给过的伤和痛苦，做不到原谅。也无法忘记那时决定放手让她不要心软的温柔，做不到放下。
为什么总是要遍体鳞伤。
才能意识到不愿意承认的，早就萌芽的懵懂感情？
他在最后认清了这份情愫。
刚刚学会笨拙的温柔和青涩，连弥补偿还她都没来得及，就要为过往那个暴戾的自己赎罪了。
纠缠不清的孽缘。
还是以那样的方式画上句号。
乔惜看着那样的雨幕落泪了，痛苦又纠结的情绪还在挣扎。却猝不及防被郁致撞见了那样的自己，连慌乱的伪装看起来都像个笑话。
错了。
又一次错了。
不该沦陷的，也不该慌乱的。她心如乱麻，逃走了。
冰冷的雨丝浸染而来。
很快就沾湿了身上的衣服，让这原本轻盈的衣料都变得异常沉重。乔惜奔跑着，远远地逃离了，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这很矛盾的情绪，人都会那么复杂吗。
郁致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眸微阖，直到乔惜的身影从他的视线范围内彻底消失。
他这才不紧不慢打开伞，悠哉悠哉往外面早已停好等他的车那边走去。
变了。
乔惜就像他想的那样，真的变了不少。
郁致坐在车上靠着软座，指腹无意识摩挲向自己的唇。
那个迷乱的吻中，占据的更多的是想要看她出糗，看她崩溃的模样。
可是没见到。
反而看见女孩失了神的迷离和哀伤。
没来由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也没能看见乔惜情绪崩溃又失控被他逼疯的模样，只能看见女孩狼狈地逃走了。
收敛思绪。
郁致看着窗外的雨兴致缺缺，回想起曾经所做的一切。倒也不算很过分吧，不过是消遣时间找乐子打发罢了。
既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答应下来玩弄别人的感情。
晏深喜欢哪个目标。
他们接触，对那些人好了些，然后对方表白。而他自己则往往是在对方表白过后就拒绝，没关系了，湛柒是干脆拒绝到连人都见不到。
这算恶劣吗？
郁致支着下颔若有所思望着窗外的雨景。
除了言凉会答应交往几个玩玩，不是牵手就是拥抱。
还有晏深短暂的一日恋爱体验卡，剩下的他和湛柒面对那些人动了情的表白，都会拒绝。半点肢体接触都没有，要说真的对不起谁的话。
湛柒唯一对不起的，大概也就只有乔惜吧。
他自己呢？
郁致回想起初次见到乔惜的时候，用了点手段来接近乔惜的他，大概也是有点对不起对方的。
但——
在女孩被欺负恶语相向的时候，把乔惜拉出困境带走的是他。
在女孩伤痕累累的时候，给乔惜上药的也是他。
看见乔惜乖巧温顺的不像话的模样，向来对那方面没什么心思的郁致，也是头一次有了些兴趣，向她索取了些报酬。
乔惜或许不知道。
看起来那样风轻云淡的他，第一次初吻，和第一次那样，都是给了她。
他是有些接受不了被湛柒碰过的女孩。
只不过，真正占据属于自己的那点干净的地方，也算是有点安慰。
更多的是在意。
已经不干净的乔惜为什么能引起晏深的注意。
实际上在不知不觉中，好像连他自己都被吸引过去了吧？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也已经吻过去了。
就是没来由地赌气。
真是矛盾，正因为算不上彻底的恶人，也算不上彻底的恶劣。
所以对于这样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的语言攻击，才需要考虑是不是要换种方式来还击。
乔惜躲在屋檐下。
面无表情抓住自己的衣服拧干些，又丢了个魔法。淋了雨，但连身体都是替身她也不担心会生病感冒。
她给郁致看见的就是那种画面了。
在郁致的视角里看，估计是觉得她爱惨了湛柒。
而在她的角度里。
f4以前没有人身伤害过任何女生，唯独在她这里才开始慢慢改变。而承受这些的原本是白芝芝，现在火力被乔惜全部转移走。
而她自己也做了白芝芝那个性格不会做的事。
在潜移默化中。
悄悄改变这些人对她的态度。
唯一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湛柒已经被率先淘汰出局了，而善用语言攻击pua的郁致现在开始落网。
表面上和言凉是合作关系的她。
现在也已经看见关系变质的苗头。
至于直接造成这一切因果发生的晏深更不用说，对她算是又记恨又出于占有欲的喜欢，还有一场没有清算的账。
乔惜早就把水搅混了。
在不知不觉中让这f4的关系离间分割，变得越来越远。忙完最后落幕前的演出，就可以微笑着，看狗咬狗一嘴毛了。
【就没心软过吗？】
小黑猫系统在空间吃瓜。
它们看着大屏幕虽然没能体会人类的情感，但是那画面怎么看都觉得很像电视剧里的‘雨下的好大，你伤的我好深’这样的场面。
【要让别人入戏，首先得骗过自己】
乔惜语气淡淡从包里拿出伞打开，不急不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连自己都骗不过没办法入戏动情。
那怎么让别人一起共情？
拙劣的演技还演个什么呢，手段低级的尬演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漏洞百出吗？
所以她很认真去入戏。
让自己共情，将所遭遇的那些事的痛苦全部都演绎的淋漓尽致，真正表现出来。对受害者这个身份，自然能很快就营业进入状态。
本身就是经历过的。
她表现演绎出来的，也不过是个正常女孩该有的心理变化过程罢了。
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正常的女孩子遭遇这种事后，又是什么样的心理变化呢？
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样，自虐又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伤害自己的人，这样的挣扎和痛苦的情绪，到头来是要饱受一阵心理煎熬走出去，还是忍不住放声哭泣着。
在痛恨自己无力的同时。
又没办法割舍下这样的情感，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对方？
正常模式是有这两种选择。
不过乔惜中和了一下，她对湛柒没有表现出原谅，也没有给对方任何希望。
只是她演绎的‘乔惜’确确实实是动情了，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原谅不了他，但是又真的很爱。
所以。
在某天的某个时候，某个熟悉的场景。
触及生情回想起他过去对自己的过分和伤害，又想起如今明明是自欺欺人的爱他，明知道没有任何结果的痛苦和挣扎。
理所当然的。
也就落泪了。
这也是她临时揣摩过后做出来的决定，不会把路堵的太死。偏偏就要死要活非他不可，又能将这样的悲哀和狼狈展现的淋漓尽致。
给出了一种错觉。
好歹第一个世界的表演系不能白上。
【……】
小黑猫系统咂咂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白猫系统倒是习以为常拍拍它。
宿主本身就是那样的性格。
好像事不关己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但是这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息息相关。
伪装所用的纯真善良，和偶尔使坏似的小恶魔性格。恰到好处的一点坏，总能让愿意上钩的人欲罢不能，心甘情愿踩进陷阱里。
所以在原本的那个世界，才会说……
真的就是个又爱浪又爱玩的，满级绿茶的茶艺妹妹啊。
既不会真正伤害到自己。
又能坐山观虎斗，看着那些妄想真正占有她的那些有大病的人，被这样的心机耍的团团转。
【绿茶是啥意思？】
小黑猫系统一时间有些理解不了这个词。
【我给你找找】
小白猫系统果断去百科，把搜索到的结果贴出来让它看。
泛指外貌清纯脱俗，总是长发飘飘，在大众前看来素面朝天，在人前装出楚楚可怜、人畜无害、岁月静好却多病多灾、多情伤感的样子，背后善于心计，玩弄感情的女人。
【喏，这样的】
它看了看搜索结果，推给小黑猫系统。
【……】
小黑猫一时语塞，它一直以为乔惜是演那种温柔纯良又无害的柔弱白莲花。
【所以你也被骗了】
小白猫系统怜悯地看着它，这只统还是见识太少了，不行啊。
【那、那种‘哥哥你不会生气吧’不才是绿茶吗！】
【那种啊……只能说是入门级的】
还有那些一眼就能看穿出来替人尴尬的，那种太过刻意反而让人很快就意识到。男的也不是傻子，当然可以一眼看出来。
除非降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段位高的那基本就能超出绿茶这个范围，甚至都可以说是高情商了，能做到被全部人喜欢还看不出来她是个绿茶。
她要是想真的搞谁。
那被盯上的那个也就倒霉了。
所幸乔惜还是个根正苗红，很有良知不会去牵扯伤害无辜的人。要惩罚，就惩罚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对于不相干的人，当然不会牵连无辜。
虐完身心之后就是标准结局。
走法律程序让他们去好好反省自己。
晏家的手伸得再长再远，也盖不过正气满满的中央。彻查下来可是能连根挖出来的，还可以杀鸡儆猴。一个强大的国家，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最可靠最强的后盾。
如果根坏了，也就完了。
自然没有再信的必要。
正因为根没有坏，它在努力清除蛀虫。所以乔惜不介意陪着它一起成长，给还不算彻底完美的它多点时间发展，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她也希望。
以后的身份还有机会的话，自己将来也是能加入其中，成为建设发展它的一员。
乔惜哼着轻快的曲调买完菜，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心情愉悦开始烹饪。
【……】
感觉自己眼前飘过无数小红旗的小黑猫系统，揉揉眼睛。
即便被这个世界用恶意和不公对待，它总算能够理解乔惜为什么总会那么乐观开心了。
原来，她的爱人是国家。
她信任自己的爱人，也从未放弃爱它。
即便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剧本和不同的世界里，充满着恶意和不公的黑暗中，不管她的身份变动多少次，灵魂经历过多少次。
唯一真正不变的，永远都是她对爱人的这颗心。
一如既往……
小黑猫系统沉默了，乔惜不是它想看的爽文乱杀大女主。甚至可以说，这个女孩身上有不少缺点。
有时候浪的恶劣。
捉弄别人又能冷淡到绝情。
但就算是这样不那么完美又强大到无敌的她，却有唯一不变的信仰。
人并非生来伟大。
总要经历风雨才会成长。
简单却精致的一人饭菜做好，乔惜也洗洗手坐到位置上开始用餐。她一个人住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很自由。
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变故。
也不用担心随时随地都要准备营业的突发事件。
「嘟——」
小出租屋内的固定电话响了，乔惜放下筷子走过去接起来。设定上是她母亲的那个假妈妈的焦急声音，也随之传来。
“惜惜啊，你买点水果买点赔礼去医院xx病房，给人家赔个罪，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你计较了……”
“妈妈，怎么了？”
乔惜略显疑惑。
电话那头的女人听见她懵懂茫然的声音，又想起那晚那个打过来的电话，当即就气不打一出来。
“湛柒闯下来的祸！真跟他老子一样不是东西，好在他还算有点良心都跟我坦白了，要是他老子知道他犯的那些事，哪有这么容易跟我离婚！”
好在湛豪那儿子还算孝顺。
知道把话跟她说开了，不然现在拖累死的就是她了！本身就带个拖油瓶女儿了，她是不想管这孩子的，但毕竟是骨肉。
如果什么都不知情。
现在要是还被连累。
哪里有这么多钱赔给人家。
当初不就是图湛豪攒了那么几个钱才结的婚，谁知那死顽固一分子都没让她捞着。
她虽然是不舒服。
但是还是想着乔惜以后结婚多少能捞着点，就是没想到意外先一步来了，他那儿子是真能耐啊，惹了那么多人都想让他那儿子死。
乔惜沉默半晌。
听着女人在电话那边骂骂咧咧，好一番话才说完。转而又用软下来的声音，好言好语劝着她。
“你也别怪妈妈不能陪你，妈妈要工作。我怕人家把你也记恨上了，你买点东西去给那个人赔礼……”
“好的妈妈，我会去的，放心吧。”
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也必定会说到做到，那些个大人物不至于那么小心眼，跟个没什么关系的小姑娘过不去。
电话那边的女人也终于放下心来。
嘱咐完几句见人的注意事项，让她记得讲礼貌之后，就将电话挂了。
那个医院的病房。
可不就是晏深住院的那个独立病房吗。
乔惜没有看过湛柒的背景资料了解他曾经做过什么事，但是听之前郁致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她到底还是能猜出来一些的。
湛柒以前打架很凶。
清扫了很多妨碍晏深的人，那些人没死，但是都受伤了。后续的所有麻烦是晏深摆平，湛柒继续当着被利用的矛。
一两个人的医药费还能承受。
但如果是很多个呢？
很快就会把那不算温暖的家压垮吧，他大概也是心里有数的，所以打电话把事情都告诉乔惜这个身份设定上的妈妈，让她妈妈知道他惹了不能惹的人。
再加上。
本身就是二婚都没什么血缘关系。
她妈马上赶回来跟湛豪办离婚，把她给带走了。自此就算是跟湛家撇清关系，也不会再被牵连到。
然后……
在她妈妈把她带走之后，湛柒就去赎罪了吗？
那晚打电话的时候。
他都跟她妈妈说了什么？放手了，把她推走了。算不算是湛柒这个恶行累累的人，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宿主想知道吗？可以看】
小白猫系统探头出来跃跃欲试，准备调屏幕。
如果乔惜想的话，可以去看那天晚上湛柒是怎么说的。
“不了，没兴趣。”
女孩淡淡摆手回去坐下。
又捧起自己的碗继续干饭。
她不喜欢探究已经发生过，又尘埃落定的事，只需要结果就行了。该专注的是眼前尚未完成的事，对于已发生的，结局没有悬念的。
不必再浪费时间。
【唉，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绝情还是理智】
小黑猫系统摇摇头。
有时候总觉得乔惜理智绝情过头，但是她参与其中的入戏共情又总能让戏中人不能释怀，往往到头来明知道是有错的。
却也总能成为不能忘却的遗憾。
也算是给过一点渺小的希望，给过些许残留的余温。即便是抱着这份残缺的温暖走向原本的黑暗结局，也能让戏中人稍微得到一些……安慰。
起码曾经是拥有过的，曾经是得到过的。
大概，也算是乔惜理智到绝情里留下的。
最后一丝残忍的温柔。
在上帝视角观看下来的话，其实有罪的人跟这样的她打交道还真是可怕，一不小心就会什么都不剩了。
她给过很多次机会。
可偏偏有人把她给的机会当做是她对恶行的纵容，一次次得寸进尺。
【那你要去医院吗？】
小白猫看着已经洗完碗，正抱着书准备拿去看的乔惜。
“去啊，都答应了妈妈为什么不去。”
她认真点点头把书放好，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像妈妈说的一样，买点东西去当做赔礼。
不过水果她是不会买的。
可能人家压根就不缺新鲜水果，买多了过去不吃也是浪费，所以就买点花吧，可以装饰一下病房。
至于赔礼。
不知道该买什么，乔惜身上也没有太多闲钱。那些什么珍贵的保健品，晏深自然是不缺的。而贵重的东西她买不起，买了可能也不会被那个大少爷放在眼里。
人家见过的名贵东西多了去了。
所以还是赔点带有心意的东西就好，自己做一个花瓶包装带过去？
零成本低消耗又有新意。
主要是还有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性，绝对不会跟市面上任何一款撞上。
这么想着。
乔惜也开始思索着设计起来，她翻出纸和笔开始低头画起来，总得先有个大概思路才能顺着继续往下设计。
两只猫猫系统在空间看她忙。
也顺便拉过空间里的另一个屏幕，把画面调转到晏深那边。
即便伤势比较重，需要休养几个月，然而也丝毫不影响晏深俊朗的外貌。
被湛柒那样直接打了。
他的脸侧有一小方纱布，凌乱散下的碎发柔软耷拉在前额，平白柔化了正儿八经时的锋芒和锐气。
没有再戴着那副金丝框眼镜。
那双狭长清澈的眼眸，反倒不再像往日那般具有攻击性。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他身上的大多都是皮外伤。
需要静卧修养，现在连走动都困难。长时间这么待着，又听到派出去的眼线交回来的汇报，也让晏深愈发烦躁。
“消息送出去了？”
晏深靠坐在床头随意翻动着手上的书。
“是，那位母亲刚收到风声，就想着赶紧来赔罪了。但……身份不同辈的缘故，或许是拉不下脸，也或许是在外地忙。所以，就是让她女儿来赔罪。”
下属观察着晏深的神情。
拐弯抹角兜那么大一圈，不就是想要……
“这个处理结果很好，辛苦了，你忙去吧。”晏深合上书，那下属也微微点头识趣离开。
人走了。
再次关上的病房门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晏深的眼眸渐渐变得阴鸷起来。乔惜是不想见他的吧，对此更是丝毫不闻不问。
可是。
他有的是办法，让女孩自己乖乖过来主动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