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明只觉臭味冲鼻更甚于林中,不由骂骂咧咧地:“他奶奶个熊,这帮崽子再急也不能就在道上儿解决啊,这不让人一踩一脚屎……”
天上月色甚明,林中兵卒举着的火把的火光飘飘忽忽忽明忽暗,映的树影婆娑影影绰绰,于是山道上这儿一团那儿一团的黑影,也不知是树影还是……屎。
张有明低着头,小心地看着地面,唯恐踩上满脚的屎,那可就太恶心。
好不容易一路甚是安全来到战马旁,他正待上马,忽听耳边一阵“噗嗤”大响,那声儿可比他整出来的响亮多了。
他一怔,还不曾反应过来,他的爱马马尾一甩,一大坨稀稀糊糊的马屎被马尾甩到他的脸上,糊了他一嘴一鼻的。
那臭味儿熏的他“哇”的一声,晚饭吃的那大碗肉便全给吐了。
他撩起披风,擦出满脸的污秽之物,再一细看,兵卒们几全进林解决肚子去了,山道只余一排长长的战马,而那些战马也个顶个比着赛似的拉稀。
张有明心头疑惑大生,不对头,这绝对有问题,若说人吃了肥肉喝了凉水会拉肚,但也不至于个个拉吧?再说战马,可没吃肥肉……
不待他想个所以然来,只觉肚中翻山倒海的犹如乱仗,他只好边解裤头边又忙忙窜入林中……
马六儿与钱忠等五人小心翼翼地缀在大军身后,看着三万精兵一路气势如虹,心中均是忐忑不安。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业务还太不熟练,这用量实是拿捏不好。
这时见得三万兵士跟赛跑似的,争相往林中跑,连马屁股都跟没了闸门似的,那个味道……马六儿深深吸了口气,这味儿是他这一晚都无比期待着的味儿。
五爷可是把他们全族的身家性命都交于他们手中了!
可也实在是太熏人了,他一口还没吸完,便捂着口鼻一阵干呕,惹得身边同伴纷纷大笑。
也不过笑得两声,便一个个笑不出来了,实在是太太恶臭无比了,一张嘴那味儿便直往里间闯,真能要人命。
五人紧紧掩着口鼻,试图找个不那么臭的地儿避避,可这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这周边方圆数十里,怕都是臭的吧。
东郊驻地离河道挺远,营地日常用水便是由专门的兵卒从河中运来存在几个大大的水窖里。
马六儿便是管着这些水窖的头儿。
而钱忠与余下四人便是驻地管着伙房菜米油盐等物质的大、小头目。
待张有明领了任务,这几人便也同时领了任务。有每日往驻地伙房库房送物质的人夹在面粉中给他们送来了特殊的配料,巴豆粉。
本有两个方案,一是迷魂药,二是巴豆粉。
迷魂药当然更好掌握些,但张有明部用完晚饭就得集结出发,而人的体质各有差异,怕是有的入口便迷糊着睡了,有人用了半日才会发作,商议着只好否了迷魂药。
马六儿的事儿是挺好办的,而钱忠等人的事办起来挺有难度,三万人的食物,往里儿掺和,工程量大又容易露馅。
不过这难题也让沈老板给解决了,他让人找着张有明,说是最近酿酒酿出了一批酒,略有“瑕疵”,在市面上不太好卖,只想收回成本……
当然,不会亏待张参将就是。
于是便有了那批味儿怪怪的壮行酒……
五人找了株大树,攀坐到树顶,远远望去,林中星火点点,场面甚是宏大。
三万人齐齐拉肚,偌大的几个山头都被占满了,“噗嗤”之声此起彼伏,这场面能不宏大么。
后来好多年,远远望来这几个山头要比别处浓翠上许多,被人称之“黄金坡”,成为一大笑谈。
只是,那些人笑谈间是怎么也整不明白,在京中武将中小有盛名的张参将为何要在入夜之后不睡觉,把他的部队一个不落的拉到这地儿拉屎?
五人捂着口鼻倚在树桠上,痛并快乐地欣赏着林中拉稀盛况。
忽一人探过头,含糊不清的问道:“他们这跑了一趟又一趟的,带的手纸不知够用不?”
这倒是个问题,五人同时沉思。
欣赏了一会儿,又有人开口,这次是实实在的担忧:“我们这药,会不会给下的太多了?你们看那边,已有好多人躺那儿不动弹了。”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有些惊疑不定。
这药确是下的重,成麻袋的巴豆粉倒入水中,那水又用来做食物,米饭馒头及数道菜肴中便都有了巴豆粉,加了巴豆粉的糯米酒,大片大片本就易让人拉肚的肥肉……
第一次干这活儿,这用量确实不怎么好掌握,只唯恐药力不够。
马六儿与钱忠对视着。
虽是月光朦朦胧胧,但两人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阴狠毒辣之色。
“五爷那边全是手无寸铁的族亲……”马六说道,钱忠接口,“就算把把这些人都给拉肚拉死,这罪过咱也担了……”
与张有明部不同,钱大山部与郑凯部接到的命令是原地待命。
于是,西北大营一切如常,晚饭过后,除夜间轮值的哨兵,便都按部就班的归于各自营房就寝。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
当然,五爷有交待,能不弄出人命就别弄出人命,谁个不是别人家的儿子,就甭让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只为这一句话,姚丰庆就豁出命般的跟定五爷了。
姚丰庆是西北大营的伙夫头子,待得营地一等人众都进入梦乡,便带着他四十多个伙头军,悄悄地避过营地巡逻的哨兵,往各个营房中放置安息香。
这安息香可是沈老掌柜拿出传家本领特制出来的,纯度高副作用小,用后不闷头,香味还特别好闻。
只需吸上小小一口,便可让人安安稳稳睡上一日一夜,保证雷打不醒。
他们给各一营房中放上满满一大盆,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捂住口鼻,点燃安息香,便疾步退出,关紧营房门。
姚丰庆等人都是手脚麻利的能干人,就这点事儿,不一会儿功夫便全都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