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开始了,初冬的阳光几乎在b市很少有,冷风飕飕。
早上她特意在校服里面添了件厚半高领毛衣,遮住了半截脖子,还露出一小截瓷白在外面。
这天周一,正好是升旗仪式。
姜妤婳站在班级最后排,双手兜在校服兜里,缩着小脑袋低着头小声默读今天上午第一节课要默写的语文课文。
她一向不关心学校发生的事情,之前是因为程进老是被教务主任当着全校的面点名批评,她才注意。
庆幸这次批评的学生名字里没有出现程进的名字。
后面学校也就是通知了一下月底要举办的冬季运动会,说是要让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健康排第一位。
一向姜妤婳的运动细胞就不发达,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领导最后一句结尾:“高三的同学一定要好好珍惜这高中最后一次冬季运动会了啊,明年奋战高考!”
恍惚之中,时间还过得挺快,程进高三,她高二。
这一世,他能考上大学的吧。
散了场,回到教室,里面空调暖气开着,霎时间就舒服了许多,没有外面冷了。
姜妤婳走进教室时,就正眼看见了林响低头在整理自己桌上的书。
她眉头微皱,脚步一顿。
上次体育课程进让她换同桌,她觉得有些不妥,索性也就没管。
至于现在看到林响搬东西和前排换座位有些奇怪。
想着,姜妤婳回到自己位置,还没等她询问。
林响把一摞书抱在怀里,笑了笑,先说了:“姜同学,我最近眼睛度数涨了,看不太清,换个座位。”
姜妤婳也不是很在意,“嗯。”
她看了眼林响桌上还有一摞书,好心说:“我帮你搬。”说着就伸出手打算抱那摞书,
林响连忙眼疾手快单手护住桌上的书,尬笑两下:“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姜妤婳怔了下,琥珀色的人眸子突然瞥见了林响眉骨处的淤青泛紫,还有些微微红肿。
不好预感袭来。
她指了下:“你脸上的伤是......”
“啊,这,这是昨天不小心摔的。”林响赶紧抱着书去了新位置,怕再聊下去要穿帮了。
姜妤婳半信半疑,见人跟耗子似的逃窜,有点儿不理解。
-
高三九班教室。
按照往常,应该是很吵很闹。
但是今天却出奇地安静,只听得见抄作业的沙沙声。
“终于抄完了!”汪景杰把抄完的作业本卷了卷,朝着靠窗的大佬方向扔了过去,喊了句:“阿进,装什么思想者,赶紧抄!”
作业本在空中就被程进伸手给接住了。
“不愧是你!”汪景杰竖起大拇指。
大佬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缓缓撩起眼皮,把作业本往桌上一甩,“抄个屁。”
“......”
汪景杰穿过过道,把程进的同桌撵走,自己一屁股坐上去,见大佬换了个慵懒的姿势靠在墙边。
那张帅脸冷成了冰霜,是个人都看出来,大佬不高兴了。
汪景杰啧啧两声,“我说阿进,昨天你都把人家高二学弟揍了,还不高兴?”
程进视线从手机游戏里抬起,轻哼了声,“我揍的?”
他眼神里透着冰凉。
汪景杰整个尬住了,“主要是那学弟胆儿小,经不起吓,自己摔了。”
自己摔的是事实,但是咱们阿进一上去就威胁那学弟说让他离姜妤婳远点,不然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关键是大佬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戾气。
程进说:“我的女朋友,别动,别碰,别抢,明白?”
任谁都知道,九中大佬惹不起。
这也要怪那个学弟消息怎么如此闭塞,全九中怕就只有他不知道姜妤婳是程进的女朋友了吧。
后面那学弟灰溜溜地逃走,没想到脚下一打滑,整个人直接就都摔了出去,人都傻了,这可不能怪大佬。
程进冷淡样子,就像是又回到了之前没认识姜妤婳。
汪景杰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阿进,你到底和姜妤婳之间掰没掰?”
程进手指一顿,眸子里没有情绪,淡淡道:“掰不掰跟你有关系?”
汪景杰翻了个白眼,埋怨了句:“跟我倒是没关系,好歹咱俩兄弟这么多年,关心关心你不行啊?”
“不行。”
“......”
“只有她能关心我。”
汪景杰目瞪口呆,简直服了大佬了,人都多久没见了,还关心,关心个锤子。
这时候,数学课代表来收作业了。
课代表是个十足书呆子,带着大黑框眼镜,见大佬都是战战兢兢,“进哥,作......”
话还没说完,汪景杰就起身揽住课代表的肩膀,嚷嚷,“作什么作,没看见阿进没空作吗!”
课代表推了推镜框边,干笑了下,“不是说进哥作(zuo),是让他交作业。”
“也没空。”
“......”
程进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脚从凳子横杠上收了回来,吐了两个字,“等着。”
“好。”
课代表为自己捏了把汗。
幸亏这次不是把作业本往他脸上摔。
这一茬还没过去,体育委员又屁颠屁颠地来了。
大佬这个地盘今天也太热闹了。
体育委员是属于不怕死那种,凭借着自己大高个的威武,把一张报名表拍到程进桌上。
“进哥,报个体育项目呗。”
这还跳起来了,称兄道弟了嘿。
那张报名表正好盖在了作业本上,遮住了程进要看的答案。
汪景杰和数学课代表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体育委员要没了。
哪知大佬很平静地把报名表拿开,继续埋头习题,边写边说,“汪子帮我填一下报名表。”
突然被“cue”的汪景杰一愣,不可思议,“哥们儿,你向来对集体活动是不屑一顾的啊?”
“嗯。”
程进未抬眼,迅速抄完最后一题的答案,把作业本直接扔给课代表,把笔又扔给汪景杰,“报三千米。”
说完起身抓过窗台上搭着的校服,长腿一跨出了门。
汪景杰填报名表填得抓耳挠腮。
这什么时候大佬喜欢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晚上。
姜妤婳洗漱收拾完上床,刚拿了手机调闹钟,就收到了程进发来的短信。
程进:【运动会我跑三千米,来看看?】
她没有回复。
-
运动会如期而至,冬季鲜有太阳,可偏偏今天艳阳高照,想比平日更暖和许多,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运动场上人声鼎沸,热闹喧哗。
姜妤婳没参加什么运动项目,后勤更加不缺人,她倒也落个清静。
耳根子边刚没清静一会儿,就有人见不得她在一边百无聊赖无所事事,非得给她找事干。
不然她现在也不会愁着脸出现在主席台上。
开运动会的缘故,主席台被安排成了小型广播宣传地方,除了通知重要事情之外,最主要的就是为参赛选手加油打气。
每个班都会有人写加油稿,然后再交给主席台的同学帮忙念。
姜妤婳去的时候,坐在主席台前的人正在通电话。
她只好等在一边。
要不是班里特别嘱咐必须得先念,她也想放在桌上不管不顾就走。
显然是不行。
姜妤婳余光扫见那个学姐正好是之前和自己一个广播站的,叫向舒,成绩优异,靠这层关系,指不定到时会“走个后门”,先念他们班的,虽然这有点儿不好意思。
“在哪个医院?”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姜妤婳安安静静地听着,倏尔眉头微蹙,因为她站在一旁听得很清楚,这位学姐怕是一会儿要离开。
转个眼,便无意之中瞥见了那学姐手边一张纸条,清秀的字体,工整大方,有一半被学姐的手给挡住了。
她不由得多注意一下,是因为开头几个字是“高三九班的程进”。
谁写的她不知道。
或许是他们班的也说不定。
过了会儿,向舒打完了电话,抬眼就看见比自己小一届的学妹,还和自己在广播站待过,笑着打了招呼:“姜学妹。”
“学姐好久不见。”
姜妤婳同样回以微笑,把手上的一摞加油稿递给她,“学姐,这是我们班写给比赛同学的加油稿,帮忙给念念。”
向舒有些为难,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她接过加油稿,很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妤婳啊,我家里人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我得去一趟。”
话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姜妤婳刚也听见了她打电话,也没多想,直接说:“学姐,你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在这儿替你守一会儿。”
闻言,向舒连忙抓住姜妤婳的手,“太感谢了,你就按着念就行,话筒这些,你在广播站待过,知道怎么弄啊。”
“我知道。”姜妤婳笑了笑。
向舒走后,姜妤婳发现桌子上堆满了各个班级的加油稿,右手边是还没念的,左手边是已经念完的。
姜妤婳拿起一摞厚厚的加油稿,叹了口气,这下有得忙了。
时间过得飞快,念完大半,姜妤婳嗓子都快要冒烟了,有些口渴了,自己也没带个水,四下寻视一番,发现桌边堆了一箱矿泉水。
她偏了偏身体,弯腰伸手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口。
凉水入喉的那一下,冻得她一个激灵。
矿泉水被她冷落在一旁了。
姜妤婳按着后脖颈,活动活动,加上右耳禁不起长时间的嘈杂环境强度,之前把程进给她的助听器还给他之后,就换上了很早以前没用的助听器,外界声音不太清晰,总感觉耳朵里有些许不适应和轻微疼痛感。
她便把助听器摘了下来,环境声音突然淹没了一半消失了,最靠右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稍作休息,她刚把助听器戴进右耳,就听到有人叫她。
“诶,姜学妹?”汪景杰人一来就直接毫不客气地坐在姜妤婳旁边的空位置上。
“汪学长。”姜妤婳礼貌性地打了招呼。
汪景杰“哎呀”了声,很随意地边翻了翻那些搁在桌子上的加油稿,边说:“叫什么学长啊,多见外,就你和程进俩人的关系......”
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立马说:“不说了不说了。”
他还不忘偷瞄了眼姜妤婳。
她正在调整话筒。
汪景杰突然松了口气。
要不是这几天看他俩都没怎么见面,一副老死不相往来,完美演绎猫捉老鼠的戏码,他能这么避讳嘛。
姜妤婳调整好话筒,摁了下电源键,轻轻用手心拍了拍,周围的音响伴随着传出一下闷声。
电源键再次被摁掉。
她侧头见汪景杰还在,不免问了句:“学长,你没参加运动项目?”
汪景杰怎么会听不懂,变着法儿说他闲。
他直接将她的问题掠过,破罐子破摔了,“学妹,最近没见你找阿进了啊?”
姜妤婳眼皮直抽了抽,暗想:不是说不问了吗。
她沉默了会儿,收回眼,拿起新的加油稿,熟悉上面的内容,语气冷淡:“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天天围着他转。”
“......”
这时,有两个女生上了主席台,边超姜妤婳方向走边谈笑,准确来说是八卦。
女生a:“听说高三的程进学长和高二的林什么在一起了,慕了慕了。”
女生b提醒:“林晚,听说她还是篮球队经理呢。”
女生a放佛听到了“惊天秘密”,掩着嘴不可思议:“真的吗?这换女朋友速度这么快?”
两人聊着正好走近。
汪景杰早就听见,不耐烦吆喝句:“诶,我说你俩,瞎说什么八卦。”
“正儿八经的事情。”
两人不认识汪景杰,随便解释了下,然后轻哼了句,把加油稿扔给姜妤婳就走了。
姜妤婳也听到了,内心有波澜,表面上看不出来,她开始逐客:“汪学长,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有啊,我有事,”汪景杰一听,赶忙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不是马上轮到阿进跑三千米了嘛,他有很多很多爱慕者写了一堆鼓励的话,正好,你帮忙给念念,好让咱阿进听听,更加有激情得第一啊。”
这下提醒了姜妤婳。
对啊,程进今天跑三千米,上次他给她发了短信了。
只不过,她没回。
姜妤婳接过,上下反复看了一圈,信封有个地方鼓起来,但是没办法一眼确认是什么,但是姜妤婳敢肯定,不是加油稿,除非他把加油稿揉成团塞里面了。
然后汪景杰还塞给自己一堆加油稿。
“......嗯。”姜妤婳头皮发麻,倒也应下了。
“现在就得念啊。”汪景杰起身,再次强调。
姜妤婳无奈:“知道了。”
汪景杰走之前还指了指她手里接过去的那一摞“粉丝加油稿”,挑了下眉,意味深长的笑:“有惊喜哟。”
“......”
姜妤婳眼皮抽了下,嘀咕了句:“怕是惊吓。”
“话痨”终于走了。
姜妤婳下意识地摁开了话筒电源键,然后就开始拆开了那个牛皮纸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哐啷——”
里面的东西和桌面的碰撞,细看,姜妤婳懵了,全身血液仿佛在看见那个东西之后凝固了。
时间停止了。
那枚助听器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甚至都有些刺眼,刺激着姜妤婳的眼,酸涩感占据了整个心脏,蔓延到了全身,最后以热泪盈眶结尾。
不知道是不是右耳开始抽痛的缘故,分不清了。
她之前戴的助听器。
程进送给她的助听器。
她不是物归原主了吗。
信封里除了那枚助听器之外,还掉出来半截白色折叠好的纸张,好像一封信。
姜妤婳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信”被人折了好几圈,把纸铺展开,看到熟悉的字体,就知道是谁的。
程进落笔写字,并没有苍劲有力,倒是如细水长流。
姜妤婳用手背抹了下眼泪。
她指尖微微颤着,拨开那封信的缝隙,缓缓地将它打开。
信内容:
【姜妤婳,我嫉妒你身边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见到我朝思暮想的人。我这几天都烦躁,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俩会冷战。那天在篮球场,你说我把我的温柔给了别人,我很惊讶,我从不是个温柔的人,可是你知道吗,姜妤婳啊,我的温柔啊,至始至终都只留给你一个人,不要不喜欢我,不要躲着我,不要不理我,那样我会哭的。】
刚看到着半截,姜妤婳的心如刀绞般痛苦,握着信的手开始直直发抖,滚烫的眼泪无声滑落,砸在纸上,墨迹晕染开来,哭腔渐渐从抽泣转成号啕大哭,肩膀在颤动,胸口控制不住地上下起伏。
她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情绪失控,占据了她的意识,不顾及周围的情况。
当她看到下一行时,整个人都绷不住了,情绪就如同那天晚上做决定要放弃程进那样溃不成军。
【姜妤婳,戴上它好不好,我想要你听见全世界为我欢呼的声音。以及,我爱惨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