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去了一趟养心殿,一则是告诉苏培盛贵妃娘娘正老老实实跪着,二则是帮年世兰打探皇帝的动向。
现在站在门口,朝里抱拳拱手,年世兰明白其意,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刻退下。
“殿中烛火太亮了。”
年世兰缓缓起身,话音刚落,颂芝和吟香一左一右,灭了大半的蜡烛,殿中的光瞬间暗下来。
“颂芝,让她好生跪在殿中,皇上若派人过来,只说本宫万事万安,谁来也不许开门。”
她要去会一会这位“一格电娘娘”。
吟香从内殿拿了件斗篷出来给年世兰披上。
刚到门口,霍青云单膝跪地,“娘娘要现在出去吗?外头天黑,不如微臣护送娘娘。”
霍青云脑子是清楚的,华贵妃外出被皇上知道并不打紧,但若是出去有任何闪失,他们整个霍家怕都要完。
“不用了,周宁海跟着就行,你若离开,回头御前的人来了,没法交差。”
今日翊坤宫的事情闹得大,六宫的眼睛都盯在这里,正门出去,行踪必然暴露,吟香在前提着灯笼,她从侧门离开。
▪延庆殿。
和往日来浩浩荡荡的阵仗不同,年世兰这回只带了吟香和周宁海,只是气势仍不缺。
周宁海踹了大门、踹二门。
齐月宾刚喝完药,吉祥正在喂她甜羹,主仆俩正说着话。
吉祥听到外头动静不对,慌忙放下药碗跑出来,瞧见年世兰,直接跪下阻拦:
“贵妃娘娘,端妃娘娘已经睡下了,您要看望娘娘,请明日再来吧。”
年世兰微微蹙眉,语气平和道:“周宁海!”
周宁海上前,一脚将吉祥踹开,顺便留下看住吉祥。
年世兰手扶着吟香,莲步入寝殿。
齐月宾穿着寝衣,坐在床上,看着年世兰,久病的脸上未见任何波澜,只是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今夜年世兰会来,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贵妃娘娘深夜来访,当真是稀客。”
齐月宾说话间咳嗽两声,“听说今日翊坤宫被抄,皇帝发了好大的脾气,贵妃娘娘这是不顾圣旨,漏夜前来要问罪于我?”
年世兰嘲讽道:“端妃虽缠绵病榻、深居不出,倒是耳聪目明,宫里发生什么事,你都知道。”
吟香端了张软凳过来,年世兰款款坐下,悠然道:“正因为皇上下旨封宫,本宫来这里处置了你,才无声无息。”
“咳~咳~”齐月宾的手支撑无力,身子晃了晃,语气却十分坚定,“你不敢。”
“不敢?”年世兰脑子稍稍转了转,她这是仗着有太后呢?“你放心,此事惊动不了太后,也惊动不了皇上。”
齐月宾倒不在意这个,“以你今时今日的恩宠,便是惊动了皇上,又如何?”
年世兰微微一笑,“还算识趣。”
她脸上的笑意,在齐月宾眼中是得意,无声却刺耳。
齐月宾忍不住打击道:“你低估了纯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而今的华贵妃,瞧着荣宠之极,在当年的纯元皇后面前,也不过九牛一毛。”
她目不转睛看着年世兰,开始细数皇帝和纯元的过往。
她说了许多皇帝和纯元的恩爱细节,又道:“夺嫡之路那般凶险,皇上却可以为了纯元,放下朝政要事,陪她花前月下、诗词歌赋,你侬我侬,众所周知,皇上尊亲仁孝,却为了纯元,不惜违逆先皇和太后。”
“纯元故去时,皇帝伤心欲绝,几欲随她而去。”
“皇上爱纯元,是发自真心的喜欢,而你呢?不过是年家的女儿、大将军的妹妹。”
她真的很聪明,知道什么话能自救、怎么说能伤人。
若是原来的自己听到这些,必定气得暴跳如雷,哪怕在几十年后某个午夜醒来,还能气得用牙咬被子。
然而如今唯一叫年世兰难受的,便是齐月宾中气不足、说话时断时续,年世兰一直忍着冲动,不去床边为她把脉。
齐月宾看着年世兰左手按着右手,以为她气愤不已,用一句“年世兰终究比不上乌拉那拉·柔则”收尾。
总算是说完了,年世兰按着自己右手的左手也松了下来,“柔则?哼~皇后如今是不中用了,你怕日后中宫有本宫做主,所以哄着太后,将乌拉那拉家的女儿弄进宫来?”
齐月宾应该也很恨皇后吧?
年世兰抬眸,语气淡淡道:“‘舒窈纠兮,雯华若锦’,本宫只是好奇,乌拉那拉·雯若,什么时候有了婉柔这个小字?”
齐月宾脸色微恙,她还以为年世兰听到皇帝和纯元的事情,多少会有些反应,没想到语气如此平静。
高手对决,不能示弱。
齐月宾徐徐道:“什么时候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就是婉柔。”
要不是听说乌拉那拉·雯若要进宫,年世兰都想不起热河的崔晚娘,她重又问过颂芝,才知道那崔晚娘竟有意复刻围场事故,想将自己骗出行宫,谋害自己性命。
围场之事,皇后已遭皇帝疑心,当时的热河行宫,除了自己便只有皇后,她前脚离开热河,自己后脚出事,皇帝不可能放过她。
皇后那样谨慎的性子,怎可能在短期内一计两用?
她最多让崔晚娘争宠,绝不会傻到要自己性命。
连皇后都被齐月宾算计来背锅,这位端妃娘娘还真是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