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下午,刘荣淌着一身臭汗,从比武场回到自己的寝室,没想到母亲栗姬竟然坐在房中。
“母亲!”刘荣看到母亲,就叫退众丫鬟,随即跪倒在栗姬面前。
栗姬心中一凛然,这小子,两天没见,不但武艺见长,心智也成熟了不少!
她问:“你叫退丫鬟做什么?”
“母亲,你从来没有来到过孩儿房中。今日过来,必定是有话要说。”刘荣笑道:“所以,我就斗胆叫她们都退下了。”
“嗯。算你有长进!”栗姬第一次夸奖儿子,肃穆的脸上,浮现出一闪而过的笑容。
刘荣心里升起暖意。
“过几天,吴王刘濞的太子,你族叔刘贤要来长安。他喜欢下棋,到时候,肯定会来找你父亲下棋。”栗姬弯腰抚着儿子的脸颊说。
“这与孩儿何干?”刘荣不解。
“你到时候伺候一旁,看你父亲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庶长子!”
栗姬最后一句话特意加重语气,眼里闪烁出惊人的寒意。
她言辞果断说道:“你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
“可是,孩儿更想习经治学。”刘荣心里清楚,这太子当不得!
一当太子,必定惹来杀身之祸。
栗姬本来难得有和蔼脸色,此时又被刘荣的话激怒,瞬间变得严厉:“你生在帝王家,就要做帝王,这是你的命!”
说话间,手就习惯性地扬了起来。
刘荣吃惊,低头咬牙等着接下这一巴掌,却半晌不见动静,抬头一看,母亲手已放在桌上,脸色阴沉含泪看着自己。
他不禁动容。
看似强势的母亲,对儿子的关心也是如此厚重,于是膝行几步上前,低声说道:“母亲,孩儿改!”
栗姬腿抖了一下。
这些年来,刘荣渐渐年长,母子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越发疏远,像今天这样的亲昵,很久没有过了。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出,放在刘荣头上,算是做了回应。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太子府詹事申屠通的声音:“皇长孙,太子有请!”
闻听此言,屋内母子二人立即整理衣衫,刘荣站起身来,应了一声,随即扶着母亲往外走去。
“皇长孙,太子在甲观藏书阁等你。”申屠通垂手站在门口,看到栗姬,也不惊讶,很自然地行了礼。
申屠通乃当今丞相申屠嘉族人,精明能干,已跟随太子多年,府中内外大小事项,都由他在照应。
与母亲告辞,刘荣就急急跟着申屠通往甲观走去。
“烦劳大人相请。父亲他有没有说什么事?”刘荣问道。
“下官不知。”
刘荣默然。
申屠通身为太子府詹事,太子亲随,府中高官,受父亲命令亲自来请自己,看来事情不小。
不出所料,一进甲观,刘荣还未来得及行礼,父亲就对他说:“明日随我出行。皇帝要御驾劳军。”
刘荣大惊失色。
这才第二天,就要见到祖父汉文帝刘恒了!
父亲看到刘荣神情惶恐,不由笑道:“小子,跟爷爷去见识见识军阵,好好看看!”
随即,又好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母亲可曾告诉你,过几天你二叔,吴国太子刘贤要来?”
回到自己的寝室,刘荣才发现汗水湿透衣背。
转念一想,又有些高兴起来。
就今天的情形而言,事情好像也并不会像史书上记载的那么不堪。
可以肯定,自己的形象已经有所改变,不再是废材模样,父母也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好感。
“看起来,照这么发展下去,没准我能混个好结局。”
刘荣自思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在太子宫中呆上几年,待刘启当了皇帝,把自己立为皇太子再说。
“过把瘾呗!不行再跑,嘿嘿。”
他想到此,倦意上头,身子在床上翻滚几下,裹着软绵绵的锦被沉沉睡去。
第二天平旦时分,太阳还没出来,未央宫即南门大开,号角齐鸣,仪仗竟出。
郎中令孔骁率未央宫郎卫千人冠盖相随,皇帝则乘着九马御驾行在队中。
此时,刘荣随父亲领着太子府率更令张广、中盾刘霸等官员和护卫早已候在宫门外。
太子的队伍让过皇帝引驾仪仗。
刘荣见父亲与驱着御驾的颜驷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挥手叫张广驱车紧随帝銮而行。
父亲放下车帘,扭头看看刘荣道:“今天我们随皇帝至灞上、棘门和细柳三营劳军。你知道为什么去吗?”
“父亲,孩儿不知。”刘荣赶紧回话,他心情颇为激动,喜形于色。
没想到,今天除了活的汉文帝,还能见到闻名于世的“细柳军营”!
“嗯~~~都是因为匈奴背约!”父亲满脸杀气,冷声道。
刘荣不敢作声,竖起耳朵端坐静听。
“月初,匈奴的军臣单于兴兵两路侵边,前锋都到了甘泉宫,距离长安不过二百余里。虽然张武率部击退贼寇,但是你爷爷为保万全,内外戒备,又在长安附近驻军三座兵营,今天就是去抚慰将士。”
刘荣默默听着。
父亲看了他一眼又说道:“我们都是高皇帝后人,天下是我刘家的天下,守土安疆,非我不可!刘荣,你素来性格宽厚,与人无争……”
说着话,刘启停住话头,看向车外,轻叹一声,喃喃自语:“要灭匈奴,还需十数年啊。”
此时,他心里对刘荣倒是充满了希望。
刘荣满不在乎,想到几十年后霍去病远征匈奴的壮举,于是一顺嘴,话就溜出了口:“父亲,匈奴一定会被我大汉灭掉,不过得……”
说到此,他醒悟过来,不敢再说。
泄露天机,可是要遭天谴。
“那是肯定。”父亲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你有这份自信就好!”
“是,父亲。”
说着话,刘荣心想:“这活儿你干不了,我也干不了,你整个西汉都干不了。得你第五代玄孙刘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