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担心会对陈建明有影响,陈广平想把他送去当兵,陈建明自己也特别乐意。
至于陈建设这个大儿子,陈广平其实管不了太多,这孩子跟他妈一样,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还一心只想走捷径。
但当父亲的,总还是希望他人生的路能走得稳当一点的。
“还有小珊,以后招工怕是都会有影响。”陈广平低下头,声音低沉,他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兜里拿出一捆钱来,“这些钱你先拿着。”
姜黎有些意外,没有去接,陈广平把钱塞到她的手里。
“别嫌少。”陈广平苦涩地笑笑,“现在想拿钱弥补,是有点为时已晚,而且你大姑从你外公那里拿的,比这只多不少,你放心,姑父都会补给你的。”
陈广平说的,是姜外公每回汇款来,林卫红每到的那一部分。
早在陈广平头回知道林卫红连这钱都拿的时候,就跟林卫红大吵了一架,林卫红表示不会再拿这钱,之后陈广平没再听说过这事,以为林卫红真做到了。
但这次姜黎把事情闹大,陈广平才知道,林卫红一直在对他阳奉阴违。
然而在林卫红看来,他甚至都没有立场质问,“凭你赚的那点工资,光养活你老爹老娘都费劲,咱们家一家五口,难道都去喝西北风吗?”
陈广平明知道林卫红说的是歪理,但他实在是吵不过她,只能闷声受气。
“不晚。”姜黎看着手中的钱,握紧站起来道,“另外麻烦你,通知一下林有进和林有德,把欠我妈妈的钱都统计一下,在我走之前还清欠债。”
这钱姜黎拿得不烫手。
事实上,今天姜黎回林家去处理舒兰秋的那些嫁妆,还有一个打算就是跟林有进几人算算这些年的总账。
结果突然得知双胞胎哥哥没有夭折的消息,没顾得上算账。
至于替林卫红说话,姜黎看了眼如今还算年轻,鬓角就有些发白的陈广平,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我可以帮忙说话,但管不管用,我做不了主。”姜黎道,“另外,我还有几个条件。”
上辈子陈广平虽然跟着她做事,但实际生活十分艰难。
陈建设热衷创业投资,但既没眼光又没能力,投什么赔什么,落下大笔欠债,他没本事还,自己躲出去,全由陈广平夫妻扛着。
而陈建明性格倔强,跟林卫红闹翻后,离家出走多年未归。
最难的是小表妹陈小珊,十六岁那年检查出心脏病,高昂的治疗费用几乎拖垮陈广平。
即便后来有了姜黎帮助,解决了医药费的问题,但照顾一个病人,需要花费的精力,是难以估量的。
陈广平本身的性格当然是善良正直的,这点毋庸置疑,再加上姜黎上辈子感受到最多的温情之一,就是来自陈广平,所以才会独留他在公司。
但陈广平身上有太多弱点,能够让人逼挟。
姜黎垂下眼,她怀疑着陈广平,但也打心眼里不希望真的是他。
这是最后一次,就当是还陈广平这么多年的照顾和爱护,也是为了建明和小珊。
至于陈建设,他不配。
“什么条件,你直管说。”陈广平忙道。
姜黎看着他,“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小舅去棉织厂以我的名义实名举报了林卫红,林卫红不会坐以待毙,但我要你拦住她,接受厂里的处罚,如果处罚不痛不痒,我要林卫红自己离职。”
闻言陈广平表情苦涩,林卫红极其要强,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放弃工作,等于是要她的命。
“好,还有呢。”但陈广平郑重地点下了头,他看得出,姜黎还没说完。
姜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要林卫红跟我妈道歉,认错,忏悔!她要是不认为自己有错,我不介意用激烈的手段,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陈广平沉默了几息,重重地点下头来,“这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
这些要求对陈广平来讲,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他向来做不了林卫红的主,他做到这些,他们夫妻的关系怕是也要彻底闹崩。
但他还是应了。
姜黎移开目光,不去看陈广平脸上的沉凝,她的要求并不过分。
夫妻一体,除非大难临头各自飞,陈广平也有责任和义务要替林卫红分担,而以陈广平的性格,他自己就会主动担起这份责任。
“小珊不是跑两步就气喘吗,有时间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吧。”离开前,姜黎顿了顿,还是提醒了一句。
陈广平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算账的事情交给陈广平,姜黎专心盯着林老太这边的情况,傍晚她跟着公安去了趟妇产医院,去了解当年的情况。
十五年前的事了,当时接生的老医生已经离世,倒是护士还在原岗位。
“是生了两个,当时产妇身边一个亲属都没有,我记忆还挺深刻的。”护士仔细回忆着,她看了眼姜黎,有些欲言又止。
刚说完,负责档案的职工已经拿着档案和公安走了过来,“周姐,你看看是不是这份。”
这年头档案都是纸质手写,写错名字是常有事,产妇姓名写的是舒蓝秋,略去一些产妇身体的记录,上面写明是生了一双健康的龙凤胎。
是龙凤胎吗?
周姐看着档案,表情微微疑惑,但时间确实有些久远,有可能是她的记忆出了错吧。
“是这份,刘医生签了字的。”周姐把档案交给公安,“我还有点印象,当时孩子奶奶过来后,没一会就不顾医生阻拦,硬给产妇办理了出院。”
后面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
姜黎看着档案上记录的婴儿体征数据,心里堵得厉害,哥哥的数据明显比她要好,怎么可能会夭折!
公安将档案取证,又询问了林老太提及的那位大姐。
“可能是哪个病人家属吧,没有什么印象了。”周姐仔细地想了想,遗憾地摇头。
姜黎一直沉默地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突然问,“能查查跟我妈同时生产的产妇吗?譬如孩子身体不健康,出生就夭折了的,或者是在医院治过不孕不育,突然就不来的?”
林老太一问三不知,卖走孩子的人是什么身份,哪里人通通都不知道。
周姐和档案室的职工对视一眼,她们都挺理解的,也不觉得麻烦,孩子丢了可是大事。
“一起去档案室再查一查吧。”
档案记录翻出来好几份,但都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看着姜黎还在目不转睛地比较,陪同来的公安和周姐都叹了一口气。
这样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
江省那边,向国华接过电话后,整个人都处在极其愤怒的状态。
从公社回来,才踏进家门,就看见舒兰秋坐在屋檐下,正在帮老太太穿针引线,她神情柔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穿完线,舒兰秋也没歇着,转身就轻轻地帮姜外公按摩起双手来。
见到向国华回来,舒兰秋立马站起来,“大哥,大嫂说你去公社接电话了,是姜黎他们从淮市打回来的吗?”
那天晚上兄妹两个谈过一回后,舒兰秋就变得主动了许多。
一开始她有些辛苦,但慢慢相处下来,舒兰秋竟然适应得非常好。
向姨姥不用说,凡事都包容着她,向国华夫妻对她十分照顾,就连明丽的军强两个孩子,也经常是二姨长二姨短。
工作上舒兰秋适应得也不错,她性格内敛,做事总是先观察再去做,做得认真且细致,直属领导对她的工作表现非常满意。
唯独叫舒兰秋挂心的,是远在淮市的姜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