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姜黎两人，许南川回了办公室。
“许医生，这几份病历你写一下，主任那边催得有点急。”刚进办公室，就有前辈安排工作下来。
许南川站在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缓缓地搓着手指，“行，你放我办公桌上。”
这一洗，许南川洗了有四五分钟。
其实在看到姜黎的那一瞬间，许南川下意识是想避开的，但他来江省的事，即便贺小山忍住不说，他父亲也会跟向叔提。
何况贺小山那嘴根本就堵不住。
许南川羞于见她，姜黎却很体贴，半点没追问他为什么会到江省的事，但许南川心里的大石头却不会因此而松动半分。
比起姜黎是主动来江省，他到江省来，倒像是流放。
许南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想起那些冷冰冰的话，心里也跟冰天雪地似的。
“你到京市来干什么？”
“挤掉别人的名额你很得意是不是？一问三不知，你有什么脸面跟在教授身边学习。”
“你以为医生是什么样的职业，学艺不精就不要出来害人！”
……
或许他根本就不应该抱有奢望。
他去京市，是为了求一个结果，他以为自己可以像姜黎一样勇敢，可以面对任何后果，现在看来，他差她良多。
“许医生？”护士进来，见水龙头哗哗，许南川好像在走神，忍不住提醒。
许南川回过神来，赶紧把水龙头拧上，“不好意思，走神了。”
护士忙摇头，有些羞涩地看了许南川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等回了护士站，才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跟许医生讲话，她忍不住就心跳加速。
才进护士站，就听到别的护士在谈论今年新分配来的实习医生。
大家嘴里最多提到的，还是从京市调任过来的许南川，长得俊是一方面，为人谦和懂礼，不管是对病人及家属，还是对她们护士，都非常温柔。
据说还是这批实习医生里的高材生，表现得最优秀，主任表面严肃，私下里可没少夸他。
她们闲着没事儿干，还悄悄找许医生同宿舍的医生打听过了，许医生是单身没对象。
小护士脸红红地低下头，也不知道许医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
姜黎觉得自己挺有良心的，大早上起来先给陆令晁送了早饭，才去开会，会后也没马上走，去问了陆令晁，确定他一个人能行，才回家里去。
一周没回来，生产队的变化非常大。
除去百分之十五的口粮田和自留地，生产队其他田地全部翻垦好，只等育苗移植。
几栋队上五保户过世后留下的破旧茅草泥坯屋，也全部修葺好，生产队的木工，按照之前的技术员的要求，打好了木架子。
姜黎代表生产队和技术员沟通研究过后，决定在大队试验平菇栽培。
平菇好种，地里搭大棚能种，人防洞也能种，不过为了省地，姜黎决定把那些废弃无人居住的房屋利用起来，直接改造。
姜黎回来的时候，生产队正在集中育苗，以及把种菌需要的木料切片捣碎。
没有机器，全靠人工，但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
生产队现在不种粮改种菜，社员们心里没底的多，哪怕晓得市郊几个蔬菜大队的经济好，但他们这半路出家，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都卯足了劲头干。
当然，磨洋工的人也有，但向国华现在铁血手段，但凡磨洋工耽误进度的，一律减扣工分处理。
有意见就憋着。
三个生产队如今已经并作一处，向国华兼任大队会计的工作已经由别人顶替，他升任副队长，分管蔬菜队的事宜。
姜黎回家没见着向国华，去大队部也没找着人，最后在育苗棚找到了人。
塑料大棚的技术是早有了的，大队这边的地一整好，蔬菜公司提供的塑料和技术人员就到了生产队，现在人都还没走。
当然，材料支持是要钱的，年底结算时，在菜款中扣除。
好在技术支持不要额外出钱，向国华他们几个干部，把技术员笼络得很好，几个大棚的建设，一点岔子都没出。
“再像以前那样的管理方式，肯定不行，我建议搞小组责任制。”姜黎是找向国华来商量工作的。
一开始就提这个，肯定会有人有意见。
大锅饭没有了，同工同酬再取消，那些不思进取的蛀虫能给你闹翻天。
但现在事情进程过半，再把这事提出来，投入的成本大了，不管是社员还是大队及公社的干部，都不会容许那些人胡闹。
没有竞争就没有动力啊。
科学技术现在生产队资金难以支持，先把良性竞争搞起来，同样是种菜，谁种得好谁年底分红就多，有奖励才有动力嘛。
“选代表抓生产，把干部们的精力解放出来，咱们得往外替生产队多找路子。”说服向国华后，姜黎站在大队部的黑板前，参加大队会议，“光富三个生产队，其它生产队肯定有意见，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不是。”
大队几个干部悄悄看向国华的脸色。
然而向国华坐在大队长下首，拿着钢笔在纸上记着什么，表情严肃什么都看不出来。
最先表态的不是大队干部，而是生产队的代表。
“我同意，打从三队合并搞蔬菜队起，我们队的社员就都来问了，为什么不选咱们生产队。”谁不知道这是好事。
就算本公社没有蔬菜大队，但他们这里挨着市里，总有人拐着弯在近郊蔬菜大队有亲戚，就是没有，也总听别人炫耀过。
人家的工分起码值一块钱，他们才五六毛。
以前是没有政策，公社怎么计划生产大家就怎么干，现在眼看着本大队也要吃起肉来了，没道理他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可这事也实在是没办法争抢。
搞蔬菜联营是向国华一手操办起来的，自己说服大队长，又去公社找领导，县里他也没少跑。
旁边两个生产队，纯粹是沾光，要不是正好围着向国华他们生产队，哪能轮得上他们。
姜黎虽然只是个卖货手，但她是向国华的外甥女啊！
等大队长一退，向国华肯定要接任，某种程度上来讲，姜黎甚至可以说是向国华的发言人。
这会就已经有生产队长琢磨起来，是不是有些话向国华不好提，才让姜黎开口的。
所以也甭管是什么路子了，支持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