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从哥那回到村里。当到点前的小河边时,看见“小狐狸”穿着塑料鞋,在踩搓着筐里的土豆,筐里的土豆被搓踩着一边被河水冲洗的干干净净。我忙走到跟前,对“小狐狸”喊道:“哎呀!你怎么能用脚踩?还穿个鞋!”
胡一芳:“不踩土豆怎么去皮,你看你看,这不溜干溜净,来农村这么长时间了,还那么穷讲究!”
我看了一眼道:“还别说,这土豆去皮没想到会这么简单,一个个小土豆白白净净的,还没伤着肉。哎,这筐里的土豆,怎么都像乒乓球似的,一样大!”我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都这么一点点?”
胡一芳:“傻蛋子,我这是专门捡小的!咱点都还在菜地里忙活着呢,快去吧!”看着我走开了,她又加了一句:“简直和这筐地蛋一样傻。”说着,还不自觉的脸红起来。
我去菜地一看,好家伙!男同学正在刨土豆,女同学正在笑呵呵地捡着泥土中的土豆,地里中间还堆了一大堆提溜圆的大土豆。那小筐子里,装着一个个小土豆崽子。在菜园的地边上,还站着几个看眼说笑的社员。
刨土豆的王治家看到我喊了一声:“崔缘发,回来了。你快来看那,咱点的土豆,长得多好,一棵就能有三四斤。”
我走上前抓起了一个大土豆看着说:“哎,这大土豆水灵灵的,圆圆的,据说这是百成种。看了“小狐狸”在河里洗的,小不点,我还以为没长好呢。”
男女同学们一个个笑呵呵的听着。
黄勋功说了句:“真没看出来,崔缘发还挺懂的。”
社员杜宪发说:“真没想到,你们青年点的地豆子,头一次种,就长得比我们家的好。”
他爹在旁边接着说:“他们平时地里不缺水,不缺肥的,摆弄的好,哪像你这小子,懒的和熊差不多,能赶上人家才怪来!”
许广福说:“对对!他们点那个陈发胜,有点空,就在菜地里忙活。大伙,在王治家的带领下,有空就一块干。人家勤快了,收成当然就好了。再说种的是头茬地,长得就是好!”
王治家接着说:“这也得感谢你们那,不但为我们种,还时常提醒指导我们。我们这帮学生种菜都是外行,光凭年轻和力气,不遵照你们科学种田和管理。想有这么好的收获是不可能的。”
我站在一旁也在想,“这真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啊。自从我们自己管理菜地以来,大伙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管每天劳动收工休息有多累多辛苦,菜地有活时,只要有人一招呼,大伙儿都积极参与,为集体贡献一份力量。这丰硕的收获里,流淌着全点儿每一个人的心血和汗水。如此好的收获,也给了当初讥笑我们那些人一个有力的回击。”
晚上吃饭时,每人都造了一大碗土豆炖芸豆,舒舒服服饱饱的搓了一顿。那王宝峰吃完饭,还摸摸他那鼓鼓的肚子说:“真香!谁说的,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这吃菜也觉得撑的慌!”
我接着搭讪说了一句:“芸豆和土豆,这还多了一豆来。你试试,能弯下腰来么,别一哈腰,挤出俩豆来!”顿时引的男同学一阵大笑。
一连几天的晴好天气。把场院内那几个麦垛也暴晒干燥的差不多了。果不然,大田组的几个小青年们,今天被老杜头安排去场院脱麦粒。还是在那大铁钟下,老杜头不忘多嘱咐几句:“在场院干活的几个小子听着,今天风也小,拆麦垛要仔细点,别给弄得皮儿片儿的。干活扬场时,要及时归拢。干完活后,把秸秆及时送到牲口点,要规整的利利索索,别给牲口点添麻烦。紧溜儿地干,也就是一天的活,听好了没?”
“听见了,啰啰嗦嗦!”小青年们异口同声小声的说。
在去场院的路上,社员周杰说:“哎呀,我的妈呀,辛亏小麦产量不高,咱种的少,要不咱不得拉黑儿干哪!”
我在一旁听了说:“听孔宪刚大叔说,咱种的不少,够多的了么,是不是?”
周杰答道:“你忘了咱这是饼子当家,馒头是细粮,有点改善改善就不错了!傻不拉几的。”
到了场院一看,脱粒机那机械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摆列到了场院,我好奇的走进前去,一看那玩意儿,就知道是用脚踩着,使在开口槽内镶嵌上钢丝的大滚轮旋转,借着轮子的滚动,来搓挤摔打去壳脱粒,完成秸秆和麦粒分离的过程。在劳动的时候,我们有拆垛运送的,拆捆脱粒的和整理搬运秸秆的加上扬场和归拢麦堆的,场面好不热闹!场院脱粒机周围,被扬起的尘灰碎屑和杂叶包裹着,使那些劳动的人们,不得不眯着眼作业,防止灰尘的侵袭。
好容易挨到了休息的时候,我看见社员一个个灰呛呛的脸蛋上,又漏出了白牙打开了话匣子。喂猪的女儿小伊说:“听俺爸爸说,今儿早队里死了一头猪。”
嘴快的社员周杰说:“不是瘟猪吧。”
社员孔庆云惊讶的:“哎,妈妈....它是怎么死的?”
小伊说:“不知道,前两天听说兽医还来打了两针,今儿早就不吃食了,都长到一百多斤了,怪可惜的。”
调皮的社员白吉堂马上接了一句说:“死了死了地吃肉呗,没捞着吃才可惜呢。都吃了,还不浪费!”
正说着,我看见政队长走进场院,只见他说:“今儿这活,干的挺快!照这样干,用不了天黑就能干完。”
我赶忙说:“政队长,听说咱队刚死了一头猪,是不是?”
政队长:“嗯呐”
我接着问:“能不能把它给我们青年点?”
政队长:“噢,你小子!好,行....给你们青年点!”接着他又说:“小崔,你今儿下来和孔庆吉给咱的高粱地打打农药!”
我说:“打什么农药?”
政队长:“打乐果粉,你和他好好喷喷,防止密虫,一会儿,你去牲口点,拿家把什去!”
我和孔大哥各自背着喷雾器来到村外的那一大片高粱地,咋一看那高粱,“喔哈”,一棵棵直挺挺的竖在垄沟上,比我都高处一大截。比起玉米来,可真是高多啦。不由得叹道,真不愧是高粱啊,实在是又细又高!想到此,就拿起喷雾器一摇把乐果粉沫喷起一道黄色的烟尘,散乱地飘落在那高粱上。正摇的起劲的时候,听到了孔大哥喊了起来:“哎哎,我说小崔呀,你就不能先动动脑子,先看看风向。咱顶着风走,顺着风吹,要不然到里面,都落到自己身上啦。咱往下走一走,站在上风头往下吹,是不是更好?”
我说:“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大哥你考虑的周到。”
“你当这是黑影里抢媳妇,摸着就算捞着啦,还要先看情况,对不对?”说完他还诡秘的一笑。
我红着脸说:“不明白。”
孔大哥呲牙一笑:“以后你就明白了,小嫩茬!”
当我们喷到地里深处的时候,这又高又密的高粱,把四周遮挡得密不透风,喷出的烟雾都落到了身上,好在乐果粉这农药没什么难闻的味道。不过,在地的深处,由于十分闷热,身上不长时间都被汗水湿透了。于是,在喷到地边时,我就在风口边喘息一会儿,顺便透透气。这时,不知从哪飞来的蜜蜂,把我扶喷雾器的胳膊蛰了一下,痛的像针刺一样。我连忙“哎呦”了几声,孔大哥忙从地里出来问:“怎么啦怎么啦?”
我懊恼的说:“不知怎的,被蜂子蛰了一下,真他妈的好痛!”
“你怎么不小心点,看到蜜蜂,用这个吹呀,一股烟,它就被吹跑了。”说完还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晚上,我在后街,碰见了齐大哥的妻子,她立马和我打招呼“哎,崔缘发,你今儿叫蜜蜂蜇了吗?”
“嗨,你看我胳膊到现在还疼呢!大姐,你怎么知道,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我十分沮丧的回答。
大姐她又说:“崔缘发,蜂子蛰了不要紧,咱这儿有土方,奶水是可以消肿的。”说着就背过身掀起了衣襟。“来,大姐给你弄上。擦上这个就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使我立刻羞的涨红了脸,赶快挪开了视线,连忙说:“不用,不用。”
她笑着说:“小孩家家的,还不好意思起来呢!”
我回到青年点后,脑海里还不时的出现她露出□□的情景,脸上一阵阵感到涨红。心想,大姐她真好意思。刚生了小孩,脸皮就厚了起来,怪不得以前农村小伙子开玩笑时,他们说:“没结婚的姑娘是金□□,结婚的小媳妇是银□□,有了孩子的是狗□□。这话一点不假,难怪她脸皮那么厚,不在乎,真是的。”
晚饭后,和点里的男同学聊起白天的活来时,我深有感触的说:“别看在场院干活时,还觉得有点风,可谁知高粱地的高粱长得那么高。当我们打乐果粉走到地深处时,高粱把风挡的严严实实的,透不过一点气。那乐果粉喷出去,好长时间落不下来。在地里面觉得又闷又热,一点风都没有,那真不是人干的活。”
王宝峰听说后道:“崔缘发,今天为了撵活,脱粒,扬场,加收拾一块干,冲的满场都是草啊灰啊,你说能不脏吗!”
程大鹏说:“辛亏咱们种的麦子不算多,要不咱今天干不完可毁了!架不住队长两个都去盯着了,没有一个偷懒耍滑的,要不一天能干完么!”
“你没看今天休息的时间那么短是为了撵活!”黄勋功接着说。
“对,不说到休息,我倒忘啦,队长不是说队里死了一头猪吗?咱赶快去拿回来吧。崔缘发,咱俩去拿,咱点这回又可以吃上一顿猪肉啦!”王宝锋说。
我答应着说:“对,那咱现在就去。”
说着,我和宝峰晚上一块来到牲口点。牲口点那里黑灯瞎火的,我俩找了好一阵子,终于在猪圈的草垛上找到了那头猪。我上前,摸了它一下,宝峰在旁看了笑着说:“都死了半天了,它还能活了不成,看给你吓得,至于么。”
我和宝峰各扯着两条猪腿,走了几步,觉得费劲就说:“宝峰,我看还是我自己扛着走吧。”
“好”宝峰答应着。
我扛起猪走到河边,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觉得猪腿在我身上动了一下,吓得我赶忙把猪扔到地上,心还怦怦跳着。我看着那猪说:“吓了我一跳,黑乎乎的,我真以为它又活了呢!”
宝峰笑着说:“嗨!看你胆子小的,还是我来吧。”
“不用不用,”我说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接着又扛起猪。走到青年点时,看见厨房灯光下的小狐狸正和吴艳梅几个女同学坐着板凳说着话。心想,我何不吓唬吓唬你们。于是我在推开门的同时,把猪冷不丁扔到了她们面前。那几个女同学正聊着,突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不知从哪里一下跑到跟前,顿时吓得东倒西歪地赶忙闪开,大烟煤还“哎呦”地大叫了一声。我和王宝峰见了哈哈笑着进了门,那几个女生喊道:“叫你们吓死了啦,你们可真坏。”说话间,她们还不断地摸着胸口。
王宝峰讥讽地笑道:“看你们,一个死猪,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这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对不起,姊妹们。”
屋里的男同学听到了屋外的动静,一下子都涌了出来。见此情景,程大鹏忙说:“咱们别闹了!快动手给这猪处理了吧。”
大家立马都动起手来,挑水的,添水的,刷大盆准备烫猪的,拿柴的,烧火的,男同学赶快磨起刀来,准备刮毛。一阵子里外忙的不亦乐乎。夜里,青年点那个风匣又“咕哒咕哒”地响了起来。
我们除去了猪内脏后,还煮了几大块肉。煮好刚一掀开锅盖几个嘴馋的,马上盛出来尝一尝。程大鹏拿了一块大的,一下子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我觉得和分的肉一个味,吃起来挺香很棒,照样过瘾。”
王宝峰在旁边接着说:“要是再有个馒头就着,那就更受了,一定会更棒。”孙宏力笑着说:“想的挺美,那么大的孩子了,还太天真,那么不现实?”
“小狐狸”和“大烟煤”接着说:“俺俩明天中午给你们做好吃的,叫大伙好好享受一下。”
第二天,我们早早地去打农药,因为早晨的露水挂满高粱叶子时,乐果粉会有更好的附着作用。我和孔大哥在沟底树林旁劳动休息时,我对孔大哥提起昨晚点里烀猪肉的事。他说:“只要不是瘟猪,吃了都没事!其实吧,那猪谁不想要,不过你能捞着吗?政队长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青年点。他把猪给你们,你看看,哪个社员敢和你们盘比。”
我接着说:“那烀熟了的猪肉其实照样香!它那肉....”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你要馋死我!哎....”他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只见他一边打手势,一边说:“别说话。”只见他拿起喷雾器:“小崔,你看我的。那棵树上不是有个马蜂窝吗,只要对着马蜂窝一喷,它们立刻都跑了保证蛰不着!”说着他慢慢,蹑手蹑脚地走到大蜂巢穴下,对准它就摇起了喷雾器的手柄,顿时黄色的农药粉沫烟柱冲向蜂窝,把马蜂呛得四处乱窜。他一愣神的眨眼间,突听他“哎,哎哟”地叫了起来。接着听他说:“真他妈的不走滋儿,叫它蛰了一下!”虽然他用力的喷着药粉,赶走了蜂子。但已蛰着了,现在再努力却已为时已晚。
我忙说:“哪儿哪儿,蛰哪啦?”
“眼上边,眼上边那!”他懊悔地伸过脸来,给我看。
我说:“痛吗?你告诉我那办法不管用!”
“管用!管用是管用,就是我看见它们一飞出窝,一愣神的当儿,就挨了一下。要是一直喷早就没事啦。”说着他还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待下午上工时,刚一照面,我看他两眼都肿了起来,两只小眼都眯成了一道缝。就说:“大哥,你脸都有点肿了,下午你多歇一会儿,我干。”
孔大哥他说:“嗨,就这么点小事,咱就打退堂鼓。农村咱这挠土抓粪的,能动就得干活。不就是蛰了那么一下,还能怎么地儿!”
又过了一天的时候,我在看见他整个脸都肿了起来,就忍不住劝他:“大哥,你今天别干了吧。看你脸肿的那么大,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哪知听了我的话却说:“没事儿,虽然今天肿的大了些,但不痛,比昨天强多了。没事儿,待两天就消了,三两天就好啦!今天下午打完药了,咱在歇歇吧!如果队长他来看活儿,咱不就好交差了吗。”停了一下,“当是你们小青年儿啦,细皮嫩肉的,真蛰一下那可难看死了。”说着,他肿的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真能笑出声来。
我叹息的感慨:“嗨,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逗!”转念又一想,这也许就是贫下中农的性格和品德吧。此时在大哥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他们那种对待工作任务的态度,和那股勇往向前,□□开朗的性格,始终影响着我的一生。这也是麦收时节这段时间以来。我得到的最大收获和心灵上的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