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她虽然后悔,但也没当回事儿。
直到前几天,她发现自己开始对鱼腥味敏感,时常干呕难受,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她乔装打扮偷偷出府,找了个医馆一问,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测。
她的第一反应是堕胎。
然而大夫却说她太过清瘦羸弱,为了不影响以后生育,即便是打胎也只能用最温和的方子,结果一剂药喝下去,也不知是药效太过温和还是那胎儿异常坚强,愣是没给打下来!
她求大夫给她换一个猛方,大夫却说凭她的身体状况,一旦用药过猛,不仅会将胎儿打下来,还会直接导致将来不孕不育。
她怕了。
她将来是要进宫当皇后的,她怎么能不孕不育?
她无路可走,她只能瞒着所有人生下这个孩子。
可她是個没嫁人的官家小姐,突然生子算怎么回事,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替孩子找个父亲。
虽然周显阳喜欢她,但他不得圣心,将来绝不可能当皇帝,现在朝堂上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是二皇子周显霁,因此哪怕求到魏紫跟前,她也要得到她的婚事!
她死死盯着魏紫:“你究竟肯不肯把亲事让给我?!”
魏紫无语。
这人仿佛有什么大病,也不知道这些年母亲究竟是如何培养她的,怎么母亲口中所谓的“大家闺秀”,竟然是直接问别的姑娘索要婚事的?
更何况她欠周显霁的已经够多了,她才不敢把魏绯扇这样一个祸害送到他的身边,将来再害了他。
她拒绝道:“婚事是陛下亲赐,我不能让也不敢让。”
失去了嫁进寄北宫的希望,魏绯扇的脸色陡然变得狰狞可怖,尖叫道:“魏紫,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可都是为了帮你和萧凤仙!”
魏紫被她吓了一跳。
她不理解,魏绯扇又不爱周显霁,没能嫁给他,她至于这般动怒吗?
自打来到薛家,她觉得舅母和母亲都不正常,魏绯扇也很不正常。
她爱惜性命,她不想在陌生的地方和魏绯扇发生争执引火烧身,于是怪异地看她一眼,快步朝薛家府门方向走去。
魏绯扇还在她身后大喊大叫:“魏紫,我有凤命在身,你给我等着,将来有你求我的时候!”
薛子瑜总在她耳边说,她将来是要当皇后的。
念叨的次数多了,她便真的认定,自己就是凤凰命。
即便如今处境不堪,她也仍旧坚定地相信,自己将来迟早是要当皇后的。
……
魏紫回到镇国公府,趁着天色还早,带着从街上新买的糕点去见玉合欢。
春日迟迟,红衣少女正在园子里悠闲地赏花。
魏紫把糕点交给她的侍女,忍不住道:“听说天子给你和慕容家的公子赐婚了?这样大的事,伱也能无动于衷,我都替你着急。”
玉合欢弯起眉眼,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还有大半年呢,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什么可着急的?说不定我还没嫁过去,他们慕容家就自己垮台了。倒是表姐,再过几日就是你和二皇子成亲的日子,你可准备好了?我没料到你会突然回来,怎么,在表姐心里,镇国公府比萧凤仙还要紧吗?”
两人沿着花径散步。
魏紫无奈地看她一眼:“情爱自然重要,可是亲眷也很要紧。祖母和爹爹不曾负我,若要他们为我承担忤逆君王的罪名,我心中有愧。”
玉合欢笑了起来:“在山阴县的时候,你就正经的不行,如今归家认亲,越发端起架子来了。像表姐这般女子,给人当侧妃委实可惜,你就该做正妃才是。”
这人越扯越远。
魏紫拿她毫无办法,自个儿思量着,轻声道:“罢了,等我嫁去寄北宫,看看能否借着入宫的便利替你盯着相府,万一侥幸拿到慕容焘的把柄,你就有救了。反正,我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跳进火坑里的。”
玉合欢歪了歪头。
她流落在外十几年,鲜少有人为她这般打算过。
从前她弄不懂男女之间的情爱,如今,似乎也弄不懂何为亲情了。
昔年她冷眼旁观,看着陵州城的那些家族繁荣衰落,所谓的亲友在她眼中都只是累赘,倒不如一个人来得逍遥快活,可是今日被魏紫紧张地放在心上,她倒是有了些新的感悟。
真正的亲友不是累赘,而是在她走不动路的时候,搀着她往前迈步的拐杖。
她嫣然一笑,越发贴紧魏紫:“表姐……”
魏紫被她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浑身发毛:“你……青天白日的,你注意点呀!”
两人在花亭里落座,就着丫鬟端来的热茶吃糕点。
魏紫问道:“我离开这么久,不知京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有一桩事倒是与你有关,”玉合欢吃了块海棠糕,不疾不徐地道来,“你那位前夫萧凌霄,不是因为当街骚扰你被萧凤仙抓起来了吗?连带他的父亲母亲,也因为殴打辱骂萧凤仙这位朝廷命官而被送进了监牢。在你俩走后,二皇子和表舅动用关系,将他们三人往重了判刑,如今萧凌霄已经被褫夺官爵,两位老人也各挨了二十大板。”
魏紫想起这家人的德行,笑着端起茶盏送到唇边:“那昌平侯府是什么态度?”
“还能是什么态度,”玉合欢讥笑,“自然是急不可耐地撇清关系。如今萧凌霄已经和孙黄蝉和离,带着爹娘住在一座小宅子里。即便到了如此境地,他也不肯离开上京,恐怕是筹谋着东山再起呢。”
魏紫心知肚明,凭萧凌霄读书方面的资质,东山再起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把他们一家当成笑柄,只一笑而过。
……
数日时光一瞬即逝。
转眼,便到了魏紫嫁去寄北宫的日子。
虽是侧妃,可当今几位皇子谁也不曾娶妻纳妃,因此也算是上京城里一桩极热闹的婚事。
镇国公府是这般想的,于是准备了不少桌宴席,谁知到了成亲当日,来府上观礼的宾客竟然还没坐满大半,略显得有些冷清。
魏紫坐在妆镜台前,听鹤安堂的侍女们议论,说是如今朝中局势动荡,那位突然归来的刑部侍郎萧凤仙,奉天子之命抓了好些官员,有的连全家都给抓进去了。
朝臣人人自危闭门不出,许多官员连二皇子和镇国公府的这场婚礼,都根本不敢前来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