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品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时间紧急的张树清管事,这回没再敢掉以轻心,收好绣品之后,便要和白瑞雪告辞了。
看见张树清身边竟然一个随从都没携带,白瑞雪有些担心的问道:“张管事这回不带人帮忙么?”
张树清憨憨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虽然的他眼底有一点乌青,脸上隐隐透露出一丝疲倦,可是眼神却依旧神采奕奕,尤其在看向白瑞雪的时候,眼中的神采更是有着明显的光亮。
“说来惭愧,之前就是因为身边的小厮出了篓子,才造就了如今的麻烦。好在有白娘子出手相助,才帮助我渡过一劫。我想好了,很多时候,一个人行动反而更加简单。反正我现在是谁也不敢相信了,就这么轻装上路,反而能更快抵达京城。”
见张树清说的也有点道理,白瑞雪笑着和他道别:“如此,就祝张管事一路顺风。”
“多谢。”
说完之后,夹肉饼作坊的人,已经将准备好的马匹牵过来。
乔君千自然不会好心到,会帮他准备马匹,主要还是张树清用钱打通的关系,才能得到这匹千里良驹。
临走之前,张树清还和白瑞雪又念叨了一句:“白娘子,这次的事情之后,希望咱们还能有更多的合作空间。下次,我希望还能从你这边买到同样出色的绣品。至于酬劳,白娘子不必担心,保证让卿满意。”
张树清长得五大三粗,说话的声音也有点粗狂,拍着胸脯说话的时候,反而更加惹人信服。
白瑞雪笑着答应。
好歹也算是正经主顾,又是喜欢给她送金豆子的正儿八经大金主。
谁拒绝谁傻帽。
一旁的白正看的一愣一愣的,直到对方背着绣品,骑马走远了,才回过神来,颇为叹息的念叨了一句:“瑞雪,看来这段日子,镇上有关你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啊。”
白瑞雪自然知道白正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道:“爹爹夸奖了,都是大家捧场,瑞雪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
“瑞雪。”再开口的时候,白正的脸上神色复杂,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我想过了,子衿那孩子还是跟在你身边比较好。反正你和姑爷也是成日里来镇上的,不如就让子衿也来镇上读书吧。这样,也有利于她的读书生活。”
“爹爹为何突然会这么说?子衿可是有调皮,让爹爹头疼了?”白瑞雪故意问道。
虽然她心中早就有过,想要子衿去镇上读书的想法,但是如今白正提起来的时候,她多多少少还是得扭捏一下子的,免得让白正猜到她早有想法,在心里有了疙瘩,没事给她穿一穿小鞋,就糟了。
“没有,子衿非常乖巧,又很聪明好学。我这么多年教书授课,见过不少孩子。不敢说子衿是最聪明的,至少是拔尖的那个。”白正的声音平缓不急不躁,“想让子衿来镇上读书,也是出于为她前程的着想。爹看得出来,子衿的聪明不亚于你,既然你能够绣出那么精美的作品,相信有朝一日,子衿跟在你的身边,也一样会出类拔萃的。”
“爹年纪大了,以前也做了不少糊涂事。对于照顾子衿的重任,越来越感觉到吃力,思来想去之后还是觉得,子衿跟在你身边最好不过。”
这番话,白正说的诚恳无比。
看得出来,的确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
白瑞雪沉思片刻,没有直接拒绝,更没有点头,而是道:“镇上的学堂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件事还是得等我和学堂的先生接触过之后才能做下定论。毕竟上学不是小事,说实话,镇上学堂里的先生和夫子要是品行德操.比不过爹爹,我还真不放心把子衿送过去。”
她说的也有点道理,白正自然不会反对。
反而主动请缨,表示现在就带白瑞雪去镇上的学堂瞧瞧。
建阳镇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从夹肉饼作坊门口到学堂,也不过三五百米的距离罢了。
别说,以前白瑞雪还真没来过这片儿。
或许是为了照顾学生们的安全,学堂就建立在衙门的后面,与衙门也不过仅有一墙之隔罢了。
这个时辰,学堂里的学生们早已放学回家。
平日里热闹喧嚣的学堂,此刻竟然觉得无比冷清。
白正看了有些感慨,自嘲道:“我果然是糊涂了,倒是忘记学堂只有上午授课了。”
建阳镇的学生,大都是农人出身。
上午在学堂学习完毕后,通常下午还得跟随长辈去田间做活。
就好比玉池村,也是一样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哪有那么多闲钱和精力供养烧钱的闲人。毕竟在长辈们看来,能给家庭创造价值的孩子才是最有出息的。能拿出一部分钱供养他们读书,已经算是很明事理了,怎能再容忍这些孩子成日里一点家务农活都不干?
于是在建阳镇的学堂,那些孩子往往上午还在学堂摇头晃脑的熟读圣贤,下午就已经换上破衣草鞋,背着篓子去田间打猪草了。
白正和白瑞雪正在在学堂门口四下张望,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留着长须的男人从屋内急匆匆出来。
没等他们开口,那人便指着他们骂骂咧咧的说道:“哪里来的闲散人员?这里不是你们游玩驻足的地方,赶紧离开。”
毫不客气的驱赶使得父女俩脸上一阵尴尬。
尤其白正,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还真就悄悄离开了,偏生边上还有白瑞雪看着。
当着女儿的面,白正断然不能拂了面子。
于是上前一步,先朝长须男人恭敬施礼,紧接着挺直腰板自我介绍道:“先生好,我是玉池村的授课先生白正。今日想带着女儿来镇上学堂一观,并无恶意,还请先生放心。”
说出这番话的白正,自觉已经将身段放到了很低。
偏生对方好像听不懂似的,仍旧上下打量着他。
末了,怀疑的语气更浓。
“你说你是玉池村的先生?”
白正连忙点头。
不料,对方却是嗤笑着道:“既然你是玉池村的先生,来我镇上学堂作甚?看你这模样,分明不像个教书先生,倒像是个信口开河的无赖。走走走,今儿个就算你说出花来,我也断断不会让你进去。”
长须男人仍旧说的毫不客气,驱赶白正时的表情,活像是在哄苍蝇。
白正的嗓子眼里也像是噎了一只苍蝇,他气的面颊通红,不满的反驳道:“我是不是先生,你没有资格评价。倒是你这样的作为,真是有辱斯文。”
长须男子在镇上的学堂授课,也不过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有的事。
作为一个外来人员,他以前都是在大户人家的私塾教学的。
能够被他们建阳镇请过来教书,已经算给足了钱老爷的面子。
万万没想到,今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泥腿子,竟然敢当面顶撞他,当即气的长须男子指着白正你你你了半天,后来干脆上前动手了。
推搡着白正,就要将他撵走。
白瑞雪见状,冰冷的声音缓缓开口,虽然算不得多高,却有种毋庸置疑的力量在里面:“敢问,先生姓甚名谁?可是学堂的教书先生?”
长须男子见有个漂亮的小娘子张口问话,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当即道:“对,鄙人姓李,小娘子叫我李夫子便是。”
看来,他果真是这间学堂的先生了。
白瑞雪和白正交流了一下眼神,继续问道:“我猜,李夫子不是本地人吧?”
建阳镇不算大,再加上最近白家名声渐起,还真的少有人不识白正。
长须李夫子再次点头,颇为骄傲的说道:“小娘子所言极是,李某是在半个月前,才被钱老爷花重金从外地请回来的。钱老爷请鄙人时说过,非常欣赏鄙人的才华,又因为建阳镇学者太少,才无奈将鄙人请了来。”
“钱老爷?莫非是钱博耀老爷?”白瑞雪又问。
“自然。”
提起钱博耀的名字,长须李夫子的脸上满是自豪。
钱老爷的生意遍布大魏各处,偏生这样的人儿,祖上却是做官为生。
到了钱博耀这一代,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竟然弃仕从商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钱家人身上根本没有商人的俗气,反而多了几分儒雅和稳重。
能够被钱老爷看上,足够他荣耀一辈子了。
白瑞雪见状,点头念道:“嗯,既然如此,就好办了。”
李夫子有点莫名,不知道白瑞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她和白正相伴离开时,还顺口提了一句:“爹,咱们走,不必在这里和疯狗浪费时间。”
什么,疯狗?
李夫子一愣,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
这个小娘子,真是和她爹一样粗鄙!
怎能用疯狗来形容他呢!
李夫子还没等气消,第二天,又看见有人想要闯进学堂。
因着昨日受的闲气还没发泄,这一次他直接毫不客气的将那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随后那人竟是叫出了身边的护卫,将李夫子直接扔出了城外的护城河中。
虽说现在已经到了初夏,可是清晨的护城河水依旧冰冷刺骨。
如同落汤鸡一般,在护城河里扑腾的李夫子,隐约听到,有人称呼那人叫大公子。
大约是冰冷的河水刺激到了脑袋,他腾就想起了,那个和钱老爷有五分相似的人,莫不是就是钱家的大公子?
我的天,他究竟惹了什么丧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