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沉,苍穹之上星空满缀。
清冷的风从帘帐外刮进来,掀起霞帐一角,摇曳出海浪般的弧度。
容玉楼一身素白长衫坐在歇廊里写字,宽大的袖袍将她的藕臂轻轻包裹着,素白清冷的颜色,将她整个人的气韵衬得更是内敛不少。
拿过一旁的竹简看着,清澈的眸子将竹简上的字迹全部记在心里。
屋顶上传来浅浅的脚步声,细微的声响让容玉楼的动作一顿,眼底划过一抹深沉的光。
合上手中的竹简径自起身,来到歇廊的尽头,抿着红唇等待着。
一身黑衣之人从楼顶上凌空而下,衣炔翻飞,无声轻盈的一个倒钩,稳准的落至走廊里。
起身来到她身前,“参见郡主。”
容玉楼腻了黑衣人一眼,伸手示意他起身,“王府戒备森严,大哥有何事告知?”
“主人说郡主切莫动了真情,长安王府和天下大义为重。郡主心中有智慧,明白这样拖下去,消耗的是王府的内力。”
容玉楼脸色微沉,“我自己的感情我清楚,要怎么做我从来也知道,大哥心里怎么想的我也从来都明白,只是......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我自己的感情。”
家人有多重要她心里自然明白,但龙越现在也是她的亲人。
紧紧的拽着袖子,垂下眼帘遮挡自己的情绪。
“主人自然不愿让郡主伤心,只是天下之事太多不可为而为之,还希望郡主能够明白主人的苦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王爷也告知过郡主,天下,无心。”
容玉楼脸色一寒,眸子犀利了些,“你这是在教训我?”
“奴才不敢。”
“以下犯上,是大哥给你的勇气还是我父亲给你的勇气?”
黑衣人低着头,“是奴才逾越。”
容玉楼侧身看着月色映衬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微微的叹口气,“是我这两年乱了心性,既没夺得兵权又没拉拢什么势力,苦心经营还不如龙越略施小计。而且我还失去了墨鸳。真是一败涂地。”
“闽越王难得的举世大才,郡主动心也属正常。”
“让我好好.....想一想。”
从喜欢龙越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他们在一处定是煎熬。他们之间插足的不仅是北魏和南楚还有长安王府。
黑衣人飞身离开,高大的身影消失于墨黑的夜色之中。
容玉楼转身回去,进屋时见龙越也刚刚进来,红润的唇带上浅浅的笑。
“王爷去哪儿,怎么现在才回来?”
龙越唇角一勾,“王妃刚刚去哪儿了?”
容玉楼身子一顿,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的目光微微一变,“玉楼刚刚就在歇廊。”
龙越走近她身侧,粗糙的大掌包裹着她细嫩的手,“为何不多穿些,虽是三月但夜里也冷。”
夜里的寒冷怎敌人心的冷漠?
龙越在她刚刚来王府时,从未见他有一个好脸色一句好听的话。
如今他温柔许多,只是他们无论如何怕是也走不到头的。
“夜深了,歇息吧。”
龙越见她脸色不好,“刚刚的黑衣人给你说了什么,长安王府的人?”
容玉楼身子一震,抬眸看着龙越,白皙的小脸上满是震惊,“你刚刚看到了?”
“自然。”
容玉楼从他的怀里出来,自嘲一笑,“王爷刚刚为保全玉楼的颜面以及给长安王府的面子,所以没有出现?”
“当然。”
容玉楼咬着下唇,嘶吼,“龙越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在你面前我会觉得自己像恶鬼一样丑陋?我的眼神我说的话每一样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假扮着自己,而你就静静的看着,看着我说每一句笑话,表演每一场戏!你不拆穿,你就看着,因为你觉得这一场游戏你是领导人,不管我怎么演,你都是赢家!”
龙越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语气低沉,“本王是否让你觉得累了?”
容玉楼挣扎着身子,退出他的怀抱,“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我的讨好是有目的的,我要杀你啊龙越!你个傻子!”
“本王自然知道你要杀我啊......可若你动手我绝不会反抗,玉楼,你真因为你来南楚和亲是上天的故意安排么?”
“我知道是你干的!”
他早就蓄谋已久,一步步精心谋算,从未有半步差错。
攻陷北魏将门关,本可以一路领兵直入皇城,可偏偏就在将门关停下兵马,让北魏皇帝恐慌,心理战术逼迫满朝大臣想出了和亲的法子。
皇帝六公主何其尊贵,自然不会下嫁的。
只有她,只有她才是唯一的和亲人选。
龙越怎样的人她现在一清二楚,他不愿意的事情,杀了他都没用。
主动答应了和亲,还十里红妆娶她为妻。
这个谋算已久,心肠歹毒的骗子!
龙越站在原地,见她脸上的泪水想伸手去擦拭,但见她如此激动只好作罢。
“世上唯有你才能与本王并肩而立。旁人,是插足不了的。”
容玉楼后退几步身子无力的靠在书架上,眼眶里的泪水溢出,“玉楼现在不想见到王爷,王爷走吧。”
“本王并非故意,只是......”
“担心玉楼泄露南楚机密,或者和长安王府世子密谋杀了你么?龙越,你是聪明,可你不信我,而我也是不信你的。”
龙越垂下眼帘,深邃的眸子带上些疼痛,“本王身上的责任未尽,自然不能让玉楼的计划现在就毁了南楚。”
容玉楼身子软在地上,“那我们之间就无话可说了,王爷走吧,玉楼累了。”
他身子僵硬,许久没迈开步子,但见她神色清冷,终究是叹口气离开。
歇廊的门依旧开着,有些微冷的风刮进来掀起一旁的帘帐,涤荡出一层层弧度。
容玉楼紧紧的抱着身子,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静静的靠在书架上许久没有动作。
屋内很安静,只听得见门外刮进来的风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门再次被人推开。
龙越一身白衫从门外进来,俊美的脸上依旧冷着,伸手掀开珠帘进了房间。
眸子看向地上的容玉楼,来到她身前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
容玉楼侧过身子没理他。
龙越将她一下抱起来,走至床榻上将她放下,语气温柔,“是本王不对,别生气了好么?”
“王爷何错之有?”
他坐在床榻上,倾过身子抵着她的额头,手臂将她揽过,“本王哪里都错了。”
容玉楼推开他睡在一旁,“走都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本王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睡在她身旁,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他,“本王从出生到今日第一次低声下气的致歉,爱妻心里的气闷就没有好一些么?”
他抓过她的手拿在唇边吻了吻,“以后不会了,玉楼做什么本王都相信。”
容玉楼眼底有泪,“玉楼值得王爷这么做么?”
“若不值得本王精心筹谋娶你做什么。”
他健硕的手臂一捞,将人拥入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顿觉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