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眨眼便是冬季，镐京城中下了第一场雪。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夜色静谧，安静非常。
容玉楼那日刚刚进宫见了太皇太后，她的身体很虚弱，已经卧榻一个月。她担心皇祖母的身体，所以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去看望。
龙越也在仁寿宫陪侍了两日，方才回了王府。
这夜，容玉楼喝茶连着摔坏了两个杯子，心神不宁。龙越问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容玉楼抿着红唇也答不上来。
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觉得要出事。
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久久没有回神。外面的景色太美，雪白一片，好像万物乃至世人的心都变得纯洁一般。
转身回到榻上躺着，却毫无睡意，睁着眸子眼皮一直跳。
龙越将她抱入怀中，在她耳边道让她快睡。
这几日都在照顾皇祖母，定是累坏了。
容玉楼转身看着龙越，声音略低，“我心里有些不安，想进宫守着。”
龙越睁开眸子看她，吻了吻她的脸颊，“先休息好才能照顾，明日我陪你一起进宫。”
容玉楼觉得他说得也有理，便嗯了一声，闭着眸子睡去。
外面的雪花轻轻的飘着，像是飞絮一般，甚是好看。
夜色很沉大约是半夜时，十几匹快马从皇城出来，其中一匹向着闽越王府而来。
将士一身盔甲，迎着风雪快马而来，马蹄在雪上飞溅起雪花。
到了王府门口，对着守门之人道：“宫里传信。”
一路进了正院，见府中灯火通明，上前来到正院院门口，对着守夜的江离道；“太皇太后病危，太医说熬不过今夜。太后懿旨，召闽越王和闽越王妃入仁寿宫。”
江离一听，立马进了院子，来到门口敲门，“王爷！太皇太后病危！”
在榻上本就没怎么睡熟的两人同时睁开的眸子，立马从榻上下来，穿好了衣衫便出了门。
“备马。”
两人出了王府，骑着同一匹快马入了宫门。
到了仁寿宫，见各官员朝臣以然在宫门口跪着，宫女太监更是跪了一地。
两人从空出来的小道进了宫门，院中跪着三品以上大员，还有九门国公。
门口走廊里跪着的是皇祖母的娘家亲眷。
走进屋内，跪着十九位皇子，还有何小郡主及钟少卿。
榻前，丽长公主正泪眼婆娑的跪着，时不时的擦着眼泪。
床榻边是穿着一身墨黑色龙袍的龙傲，双手正握着太皇太后的手，一声声的叫着母亲。
太皇太后细微的喘着气，见着容玉楼和龙越满身风雪的走来，枯瘦慈祥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来，过来，你们两个到祖母身前来.....”
两人连忙走近，跪在榻边。
龙傲连忙起身让开，站在一旁。母亲最疼的就是这两人。
太皇太后握住两人微凉的双手，“祖母可能要走了，昨晚.....梦见先帝，他说你怎么还不来陪我啊？孩子们都大了，你我也该安享晚年。我孤单得紧，没有人.....陪我说话。”
容玉楼眸子里溢出泪水，身子略微颤抖，忍着没哭出声。
太皇太后想伸手给她擦眼泪，但奈何身上已经没了气力，只得作罢。
“傻孩子，别哭。人老了，早晚都是要走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也知足了。只是我心里放心不下你们两个。玉楼你是北魏嫁过来的，以后没有祖母护着你，可要自己护着自己。越儿年纪不大就上了战场，是个大老粗，可能不能时时照顾你，以后若有伤心事，得自己咽了。你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心里也苦，祖母都是明白的。越儿心里最在意你，你们两个可要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皇祖母放心，以后玉楼会好好照顾自己。”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将容玉楼的手放在龙越手中，“夫妻同心才能其利断金。我一个老婆子是要走在你们前面的。
我心里也是有许多事放不下，你们的父皇生性善良仁慈，坐上皇位看似威风，实则被人欺负了一辈子。
我当年知道他在意文皇后，也没多加照顾那个孩子，让她生下十九小乖孙就去了。这是我愧你们父皇之处。
越儿，可别学你的父皇，太过软弱，不好的呀。你看看他这一辈子，走到最后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后宫嫔妃数十人，竟无人真心待他。
我和先帝戎马一生打下的南楚如今成了什么样子，我心里知道。只盼着越儿你能多多辅佐你父皇。他的性子是个烂好人，谁也狠不下心去痛下杀手。他几岁便登基做了皇帝，一直有我在一旁辅佐。
后来，又有了你帮他治理朝政。你父皇失去了很多但也得到很多，他有你们几个贴心的儿子就足够了。
越儿......祖母放心不下你身上的毒，玉楼没有了你可怎么好？她这个小丫头表面看着比谁都坚强，实则内心最为柔软脆弱，你可得保护她一直陪着她。不要......让她像我一样，一个人撑下去，实在是太过艰难。我过了的苦日子，我不想她这个孩子承受。你可明白？”
龙越点头，红了眼眶，“祖母放心，越儿会的。”
太皇太后拿出一旁早就写好的懿旨，放在龙越手里，“这道懿旨是写给你的，不管玉楼做错什么，你都不许休她弃她，若你有违背，你自到我坟前了断！”
“孙儿.....孙儿接旨。”
太皇太后看了眼容玉楼，声音越发虚弱，“祖母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我也想活个一百岁，护你平安一辈子......可我这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皇祖母......玉楼，玉楼对不起你！”
“别哭，以后别轻易的哭。在越儿面前你可以放声大哭，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要哭，要坚强勇敢的活下去。这样才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
她靠在靠枕上，气息微喘，“我这一辈子，足够，已经足够。南楚以后如何，得看你们，不管你们有没有守住我和先帝打下来的江山，我和先帝都不会怪你们。我只愿我们的龙家的子孙都平平安安，阖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