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深与卫芫荽从丞相府出来时,已是傍晚。
夕阳将整片天空,晕染成了独属于它的暖橘色。
“王爷有没有觉得今儿的天空,格外的好看?”将头倚靠在窗帘处,一直望着天空的卫芫荽,心生欢喜地问道。
“没有。”宴深面无表情地作出回应。
卫芫荽嫣然一笑,“不如王爷将头探出来,再看一眼?如此一来,便会知晓,与我一起看的夕阳,那就是要美得多。”
宴深不知道卫芫荽的这般自信,是从何而来。
但宴深知道,她不过是在故意戏虐自己罢了。
随即将眼睛闭了起来,“瞎了,看不到。”
一本正经的模样,令卫芫荽噗嗤一笑,“王爷这般可爱,真是令人忍不住想要吧唧一口呢。”
话说这么说,卫芫荽的目光却压根儿没有去到宴深身上。
“滚!”
显然,冷声呵斥的宴深,将这句无心的轻浮之话,当了真。
卫芫荽嘴角随之扬起的弧度,犹如弯月般美丽。
……
厨王争霸赛因为天气的原因,延期了半月。
眼下距离比赛之日,仅剩下三日。
卫芫荽起了一个大早,决定前往集市采购一番。
“王妃,你要什么差奴才去买就是了。清晨的集市正是人最多的时候,若是挤着踩着碰着了,可怎么办?”眉头皱得犹如八十岁老大爷的四喜,手拎菜兜,跟在卫芫荽的身后,甚是焦虑地说道。
“做人难免磕磕绊绊,王妃我又不是纸糊的,你担心什么?”卫芫荽颔首,瞪了浮夸的四喜一眼。
“再说了,我可以保护王妃呀。”挽着卫芫荽手的绿箩,一脸雀跃地附和道。
坊间有话:三个女人一台戏。
但此刻的四喜只想说:两个就足够头疼了。
距离七王府最近的集市,在出了绥安长街后,还需坐上半个时辰的马车。
三人到时,和煦的阳光已从空中洒向大地。
它洒在一束一束的新鲜野花上,洒在还带着露珠的蔬菜与水果上,也洒在漫步在集市上的每一个人脸上。
“四喜,王爷喜欢吃鱼吗?”卫芫荽看着四周琳琅满目的蔬菜,若有所思地问道。
“王爷极其不喜欢吃鱼,原因是鱼的腥味太重,令他作呕。”四喜如实回答道,“不过王妃做的鱼,就不一定了。”
松花皮蛋那般难吃的东西,王妃都能做出令众人回味无穷的味道,更何况是鱼这种肉质鲜美的原材料。
对于自家王妃的厨艺,四喜可谓信心百倍。
“四喜,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卫芫荽莞尔一笑,开心的目光看得四喜脸都红了。
开口时,这种红已蔓延至脖子,“什么?”
“喜欢你永远都说大实话。”卫芫荽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三人相视而笑的瞬间里,四喜和绿箩可算是明白:
原来王妃这是在夸自己……
一条数十斤重的草鱼,几块含有大量蛋白质的豆腐,一篮白嫩的豆芽,再配以香辣味扑鼻的干辣椒,麻的令人上头的青花椒若干。
卫芫荽在这个清晨的采购,宣告结束。
……
故渊阁。
晨练结束的宴深,坐在院中闭目养神。
端着早膳走来的靳子实,将餐盘放至石桌上后,恭敬地请示道:“王爷,今儿何时出发去南山堂?”
“不去了。”宴深的回应当中,没有丝毫的犹豫,“王妃还有多久回府?”
“属下琢磨也就王爷一个用早膳的时间。”靳子实认真地估算着。
宴深点头,顿了顿,“去丞相府,邀请曹将军午时一刻前到七王府用午膳。告诉他,王妃亲自下厨。”
所以,这就是自家王爷今儿不出府了的原因?
思及此处的靳子实,吞了吞口水,“是。”
……
回到七王府的卫芫荽,径直朝着东厨而去。
不料才刚推开东厨的大门,第一个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大树下的宴深。
一袭月色长袍的他,坐在四喜常坐的秋千上,闭着眼睛,缓缓荡着。
蹙着的眉心,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王爷今儿这么闲?”将手中的竹篮递给四喜后,卫芫荽朝着宴深走了过去。
从她迈出第一步,宴深就已听到脚步声,却在她走到面前才睁开眼睛,“王妃难得下厨,本王自是舍不得错过。”
宴深舍不得的,分明是她的厨艺,哪是什么下厨的次数。
这点自知之明,卫芫荽还是有的。
“上次曹将军吃了王妃做的叫花鸡,赞不绝口。”见卫芫荽不说话,宴深开口,继续说道。
先斩后奏这件事情,令宴深的语气,出现了底气不足。
人总是想将美好的一切与最好的朋友分享,这在卫芫荽看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王爷方才不是已经差靳子实,去丞相府请曹将军了吗?多一双碗筷的事,无碍。”
卫芫荽的大度反倒是令宴深内心有些许的歉意。
尽管这份歉意究竟从何而来,宴深也说不上来,“有劳王妃了。”
卫芫荽犹豫了一下,“王爷若是无事,一起参与进来,如何?”
平静的眼眸当中既无期待,也无别的任何情绪。
很显然,卫芫荽不过单纯是因为需要一个帮手罢了。
“好。”说话间,宴深已从秋千上跳下,跟在卫芫荽的身后,一起朝着灶房而去。
见宴深竟然进灶房。
七王府的下人们均是目瞪口呆。
四喜立马识趣地退了出来,看着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其他人,咳嗽了两声,“菜园需要浇水了,大伙跟我一起去,走。”
菜园分明昨天才浇了水,今天又浇,这是想它们通通被淹死的节奏?
“你们不出来,是想看王爷王妃过二人世界吗?”绿箩的小脑袋,突然从窗棂出伸了进来,甚是不解的望着众人。
这才幡然醒悟的众人,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于灶房。
而后埋伏于对面的柴房,全神贯注地观摩着灶房里所发生的一切。
卫芫荽将四喜方才放进水缸当中的草鱼给捞了起来,“王爷能否帮忙将它杀了?”
被卫芫荽放置地上的草鱼,跳跃着,犹如调皮的孩童,精力好到一秒也不肯停息。
溅起的泥土扑了宴深一身,连带着脸上也未能幸免。
然而这还不是最为重要的,重要的是宴深看着它,竟然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
“能否先让它不要动了?否则本王怎么动手?”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宴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了。
堂堂七王爷,杀人都不眨眼睛,眼下却被一条草鱼给困住了。
场面似乎有些尴尬。
卫芫荽没有作答,而是蹲下去,拿起一旁的菜刀,用刀背对着草鱼的脑袋哐哐就是几下。
方才还活蹦乱跳的草鱼,眼下已是一动不动。
死了?
不是。是晕厥。
宴深紧着的心,瞬间落地,这才朝着卫芫荽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手中的鱼。
“王爷还是站在一旁看吧。”卫芫荽叹了一口气。
挖鱼鳃,剔除鱼鳞剔,开膛破肚掏出内脏丢掉,清洗草鱼。
娴熟且迅速的手法,看得宴深目瞪口呆——这卫芫荽杀起人来,该不会也这么麻溜吧?
这边才刚感慨完,那边卫芫荽就已经将草鱼的鱼头分离出去,鱼身则均匀地切成片,撒入盐与鸡粉,腌制在了盆中。
随即豆腐切小块,豆芽洗净,花椒洗净,干辣椒装入碗中备用,这才开口道:“王爷可以生火了。”
生火?
宴深面色为难地蹲了下去。
“王爷这是不会?”卫芫荽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宴深。
宴深的确不会,但又如何?
“四喜,过来!”站在窗棂处的宴深,将头探了出去,对着柴房喊了一声。
听到宴深召唤的四喜,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王爷,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