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小心眼子
沈让病了一个月，每回洗澡都是大问题。起先在隔离室，隔三岔五严冬给他弄到卫生间，还能自己简单打沐浴露冲凉，后来结合期限一过，他一病不起，就基本只能在床上擦洗。好在这是冬天，他大部□□体也不出汗，每天用毛巾和加了沐浴液的水擦一边，身上还有干净的香味。
小火龙的确把他照顾得很好。
小火龙先冲了个热水澡，简单擦了擦之后，穿了个大裤衩就跑出来抱沈让。屋里开着恒温暖气，能有二十四度左右，倒也不冷。他把床上铺开两张浴巾，被子横向堆着，里头一层的毛绒毯子，外头一层是普通的蚕丝被，都在他那半边堆成一个长条，一会儿沈让躺上来，一拽就能把人盖上。
他身上还有些湿，头发半干，水珠凝成一小股沿着后背淌流下去，在皮肤上停留成细小的水珠。他跑过来轮椅前蹲下，先是给沈让双腿盖上一条长浴巾，再抽走毯子。沈让没穿睡裤，浴巾宽幅不够，他双小腿露出来，修长笔直，肤色清白。
“今天在浴室洗澡哦——再不冲凉，让让要臭了！”
小火龙低下头，把沈让全然没有知觉的脚抱起来，熟门熟路地在他脚踝和小腿上揉揉按按，才继续动作，把猫爪袜脱下来。少年人结实的肌肉在背后有层次地鼓起，并不夸张，却显得干练，随着他的动作，自然又流畅，满满都是充沛的生命力量。而在左侧上背部，有一个巴掌大的伤疤，针脚沿着走了一周，皮肉仍旧狰狞发红，显得十分可怖。
沈让低头看着小火龙，看着与整个背部的线条格格不入的伤口，就觉得刺眼。他虽然异能奇特，不会被感染，但如果当时那怪物的一口落在他身上，无论是颈部还是肩部，他不一定能活下来。
他微微前倾，先是探出了修长的脖颈，带着双肩，腹部仍旧被勒在宽宽的束缚带下，上身有一点点佝偻。他伸出右手手臂，动作还算顺畅，凉凉的指尖轻飘飘落在游子龙背上。
他的手指依旧麻木，基本没有随意运动的能力，但可以在手腕的带动下有协同运动，也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老卫先前判断过，毕竟这次任务中，脊髓神经并没有再度受创，如果恢复得好，随着身体好转、药物治疗，以及积极复健，双手手指功能是有可能恢复到出任务之前的水平的，也就是可以进行分离运动，能够抓握，五指能同时屈伸，甚至能简单用筷子，只是不能单独屈伸，精细的程度也不如常人。
他手腕悬停，指尖轻微地触着伤疤。人类后背的触觉本来不大敏锐，但游子龙此处受了伤，如今开始好转，神经处于超敏期，他触电一般抖了一下，险些把手里沈让的右脚丢出去，却只是电光火石的半秒钟，忍耐下来，仰起脸，对上沈让的眼神，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
“疼不疼？”沈让轻声问。
他前几天才因为这个人在复健的时候没扶稳自己而气闷了好久，这人居然也不委屈。但这么严重的外伤，上臂内收、外旋、伸展、上抬，这些功能都会有一定程度的缺失。他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再瘦也有七八十公斤，这人伤处恢复到超敏期，抱他发力的时候，彻着肌肉，一定是疼得厉害了，才会一下子失手。
“这会儿不疼！一般都不疼！我没使好劲儿才会偶尔疼一下。”他小心地把沈让脱了袜子的右脚放回踏板，这才放心大胆地抖了抖脖子和背，还往前凑了凑，大脑袋放在沈让膝头，令沈让能更顺畅地触碰。
“就是有点儿痒痒，让让帮我冰一下。”伤口愈合，又遇上神经超敏，沈让的指尖似是而非地搔着，游子龙只觉得痒，痒得抓心挠肝的，不安分地拱了拱背。沈让拿他没办法，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指尖，只见它们轻轻瑟缩了几下。
“嘶！唔唔嗷！”游子龙不干了，他直起身，把长官尚未收回去的右手拿过来捧在手心，用食指轻轻敲了几下，“你是不是故意使坏挠我痒痒！你不乖！你叫什么啊？爪爪？垫垫？”
那只手大拇指伸直，贴在掌侧，挨着食指指侧，而余下四肢在掌心朝上的时候都是向内蜷曲的，蜷曲的角度并不大，指关节弯着，而掌指关节基本伸直，从手背看着，就像是几个指头短了一截的猫爪子。
沈让瞪他，小火龙嘿嘿一笑，把“猫爪子”捧到嘴边，也不知道脑子怎么的抽了一下，他张开嘴，在软绵绵的指头上啃了一口。沈让指尖的肉很软，薄薄一层，小火龙的虎牙蹭着，他倒是没什么知觉，只是麻麻的。小火龙轻轻咬着软软的肉，并不敢用力，舌尖无意之间掠过，冰凉绵软细嫩的，像冰皮奶油大福。
他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悄悄颤了一下。
小火龙觉察到自己呼吸有一点点加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喉结滚了滚，他赶忙把沈让的手放回腿上，三两下解开这人的束缚带，一颗一颗解开睡衣的扣子。他向前俯身，沈让自然地伏在他肩头维持平衡，他就伸手帮人把袖子脱下来，再从后背抽出来整件衣服。
他下意识用脸颊蹭蹭沈让，又把人小心地靠回椅背，随后带着腿上的浴巾，将人打横抱起来，抱进浴室。沈让穿着纸尿裤，他就抱着人，在洗澡椅上坐好，将人放在自己腿上，在毯子下头撕开纸尿裤的魔术贴，从后腰伸手进去，在臀部一托，把整个纸尿裤取下来，一抓，塞进带弹簧盖的垃圾桶。
沈让之前出去可能是吹了风，腿上肌肉有些闹腾，他腿轻轻踢了两下，小火龙觉察到不严重，也就没看，把人护着在怀里坐好，又替他调整了姿势，才把热水打开。
他原本并不是个细致的人，却只是因为上心，才能把每个细节都做得妥帖。
沈让喜欢的，他记下，记不下来就写在本子上。沈让不喜欢的，他可以尽量挡着，他可以把葱姜从饭菜里挑出来，可以不让别人碰他的长官，但是唯独有一件事他做不了。
他没法帮沈让拒绝这副残躯。这就是沈让的身体，他迟早要接受。
二人洗完澡，小火龙给长官身上从头到脚用润肤乳揉了一遍，因为腿间捂红了，他说什么也不给人用尿不湿了，就垫了一条浴巾，两层护理垫。沈让有点不乐意，小火龙倒是挺高兴，夸他，“有进步，至少不乐意会自己说出来了！”
沈让以为能争取到这个穿纸尿裤的权利，黑溜溜的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小火龙。而小火龙笑眯眯蹭蹭他鼻尖，话锋一转。
“但是不行。”
沈让那个气，足足一个小时没跟游子龙说话。
得罪了长官的小火龙认了怂，乖乖地抱着人坐在床上看电影。电影是两三百年前的丧尸片，用沈让平时办公的平板播放，也是用沈让的权限弄的片源。他那会儿一边看各种各样的资源，一边惊呼。
“让让！原来朝城有这么多影视资源，我看老墨的通讯器，还以为只有小电影！”
老墨风评受害，他要是能知道小火龙会有这么一句，一开始就不该大发慈悲把通讯器给小火龙看，并且还该在训练场上找小火龙推心置腹地友好谈心。哦，可惜他不知道，至少目前不知道。
“让让！”小火龙孜孜不倦地和沈让说话，他弄了点鸡心鸭脖来，还给沈让弄了一碗鱼汤，两个豆沙包，用异能反复热着，自己啃一个鸭脖，吃两块鸡心，给沈让喂一口。
沈让虽然为了纸尿裤的事情不大高兴，但餐食合口，温温热热的，萝卜丝鱼汤煮的发白，应该不是大锅菜，而是开小灶出来的，还洒了白胡椒，小火龙喂给他，他也给面子吃。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小火龙用筷子夹着一个鸡心。
沈让靠在他怀里，气还没消，扭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鸡心和人的心脏其实还是有点相似的，心房心室瓣膜动脉都有，沈让寻思着，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想起来复习理论知识了？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是正事儿，不能任性耽误了孩子学习，还是勉为其难地开了口：“主动脉。”
小火龙摇摇头，“猜错了，再猜。”
沈让在脑海里琢磨了半天，盯着那个鸡心，左右心房都分出来了，好一会儿，试探着，“肺动脉……？”
“不，对。”小火龙一字一句地否认，他转了转手腕，把鸡心上那个动脉窟窿举到沈让眼前，“再猜。”
沈让大概有点眉目了，合着游子龙压根不想问解剖结构，指不定是什么“这是我爱你的心”之类的土味情话已经准备出口了。他一扭头，那意思，不猜了！
小火龙腆着脸，凑到他脑袋边上，蹭了蹭，尔后一本正经地说，“这是——”
“小，心，眼儿！”
沈让好险一口气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