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扛着轮椅跑
对于成年人来说，灵欲合一应当是最增进感情的事情之一。一顿午饭生生拖成了晚饭，小火龙抱着人又去洗了一回澡，还把屋里乱七八糟的床单被褥全换了，沈让睡得人事不知，也全盘把身体交付给了自己的哨兵。他折腾得浑身无力，这具身体还不适合这样激烈的运动，显得疲惫异常。
游子龙怕他这会儿睡了晚上失眠，硬是给人弄醒继续看电影。沈让浑身软得坐不住，只能窝在床上，床头略微抬高到四十度角，游子龙跟他并排躺着，抬手搂着他的肩头，他也不闹，连带着亲亲抱抱蹭蹭都照单全收，是前所未有的好脾气，让往东绝不往西，不时还会主动凑过来蹭一蹭小火龙。显得乖顺异常，活脱了像只被撸舒服了的猫。
小火龙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种待遇，没想到一时间擦枪走火，事后还会有这种甜头，于是一会儿蹭蹭，一会儿问沈让“刚刚舒不舒服？”一会儿又“让让是不是好喜欢我。”全然不知收敛，得意得尾巴都翘上天了。
沈让被他问得无奈，终于不说话了，看着游子龙。游子龙一下子怂了，水汪汪地看着沈让，那意思，就差摇尾乞怜求爷爷告奶奶了，沈让到底没狠下心，眼神转暖，温柔安静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应了一声，“是。”
小火龙脑子一炸，原地开始嚎，“啊啊啊啊啊啊”让让承认了！——要不是顾及沈让身体不好，他能一天来三炮，把自家长官伺候得通体舒畅，就不会天天别别扭扭憋着话不说心情不好了。
“嘘，看电影。”沈让脸上又烧起来，兀自转开视线，强自镇定地去看床旁桌上放着的平板。
依旧是先前那个百年前的丧尸片，被他们无视得十分彻底，屏幕上是一只没了皮的动物，肌肉也有些地方破开了，只剩下丝丝缕缕的连接，看不出是狼还是狗，牙床在外龇着，显得异常可怖。沈让原本是旁顾左右而言他的，这会儿见着这么个玩意儿，倒是把眉头皱起来，眼神也认真了许多。
小火龙见到他神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也就是一眼的工夫，一身鸡皮疙瘩就下来了。
电影原本只是电影，和现实中的丧尸并不相同。但他在看到这些脱皮的动物时，记忆里在南a区遇到的那些半丧尸化的动物忽然涌上脑海，现实与虚构在一瞬间诡异地重合。他甚至能确切地隔着屏幕嗅到血腥和腐臭。他理智上，并没有觉得那一场战斗如何惨烈，却体会到了心悸似的后怕，连带着背后被咬的那一口都撕心裂肺连皮带肉的疼起来。
“别怕。”
沈让突然开口，带着铺天盖地的精神力，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抚慰着哨兵的焦躁，甚至没到一次呼吸，小哨兵就已经安静下来。他蹭蹭沈让，熟练地把脸埋到沈让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沈让身上的味道，做出个品酒师一脸陶醉的表情。
“让让好香。”
游子龙先前问过老卫，怎么能让暂时结合的效果更好，老卫的答案是心意相通，灵欲合一，彼此接受、认可。他听不大明白这么玄学的东西，只好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的喜好、弱点，全都露出来，毫不设防，统统向沈让开放。而经此一役，他倒是不知道沈让有没有得到更多的体力增益，反正他自己是感觉彼此的羁绊更深了，沈让可以轻易影响他的感知和情绪。
无论是一个拥抱，一个眼神，还是一点点精神力的触碰，游子龙都觉得浑身舒服得不行。
沈让笑了笑，微微侧头，靠在小火龙肩上。他有点犯困，身上痉挛之后并没来得及好好放松，浑身都隐隐约约酸疼。可他已很久没有这么确切地感觉到活着，感觉到这个世界仍旧是彩色的。甚至某些瞬间，他想打消自己的计划，他或许还能坚持下去……也不是非走不可的。
可他也早过了冲动行事的年纪，绝不会因为一个人影响大局。哪怕这一次身体缓过来，伤了底子，往后难道就不会生病了吗？朝城不需要他这样的拖累，离开朝城，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换几个可靠的植物系异能者来，再配合实验研究，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那小火龙怎么办，小火龙这么粘他，一定会很伤心吧……但他还小，迟早会遇到更适合他的人。沈让垂着眼睛，仍旧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游子龙注意到他的表情，一张大脸凑得很近，对上他的眼睛，问，“怎么了，让让不开心？”
“背上疼，按按。”沈让对他笑笑。
小火龙不疑有他，认认真真地给沈让捏起肩头后背。一边看电影，一边还叨叨，“好点没有？”他也不指望沈让回答，注意力直接就被电影拽走，话头一转，“哇……这个是啥啊，脱皮狗？好恶心！啊啊啊啊啊好恐怖，这个人要活了！”“这又是啥啊，怎么看着这么像南a区那只丧尸猩猩？”看到画面恐怖的地方，他就往沈让背后缩，一边怂却一边还是要看，骂骂咧咧地直嚷嚷。
“人类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沈让也拿他没办法，哭笑不得地问，“你打丧尸这么多年也不见怕，看个电影怂什么……”
小火龙听见，张张嘴，觉得有道理。他措了半天辞，也没找到个切实的原因。
他其实很少看到这种刚刚变异，还维持着完整人形，甚至没有腐烂或者伤口，还化着精致妆容的丧尸。古往今来，人最怕的从来都不是其他生物。而是欲望、人心、同类。丧尸恰好是一种来源未知的存在，这部电影里，导演和编剧把它解读成由于人类的欲望和争夺而产生的恶果，而其中丧尸的姿态，更比现实生活中的栩栩如生。是的，栩栩如生，更像活人。
游子龙看着画面，冷了好一会儿，想到身边变异的人。其实他没怎么接触过变异的现场，一般看到开始变异就直接解决了，而外头已经变异的，也没有他的亲朋好友，他也不会怼在脸上看……也就意识到过，这些丧尸，其实，是人。这感觉与见到现实中那些早已经失了人形的怪物不同，更像是嗜血的妖魔住进了你最熟悉的生物的皮囊，可以是亲朋好友，可以是爱人。它们再也不是那个你熟悉的人，却偏偏仍是那个人，你永远下不去手，却不得不杀。
他安静了片刻，瘆得慌，又闹腾起来，一边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嚷。
“我要是在那种情况我也怕的！还有前面那个ai也好吓人，朝城千万不能有这种ai，哎，这个公司的人脑子就有毛病……不是，这人都被咬了，为什么还带着她啊，又不是熟人，让让，最后她有没有变异啊？”
他不想再思考伦理和哲学的问题，闭眼瞎扯，试图用自己的嗓音盖过这些糟糕的思绪。
“直到她变异的那一刻，她都还是人。”沈让低声叹息，他扭头看了一眼小火龙，还是说了后半句，“一旦有了变异迹象，就杀。”
“有道理哦！你说得对！”
小火龙特别认可地点点头，他自己行事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准则，或者说很少自我总结，但沈让与他完全相反，行事作风有着严苛逻辑和道德体系。可他们二人也很像，都是好人，却也都不是圣母。在这个世界存活的准则就是这样。遇到了被咬的陌生人，你可以救人，可以留下部分药物和食物，帮他包扎，可以问他要不要一个痛快，但没有必要带着他逃生；如果是队友被咬，无论是抛弃他还是带上他，都没有人会苛责。
沈让沉默了很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突然主动开口，“如果是这样的情况，我希望你放弃我。”
这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并且是他认可的行为准则。真实的世界没有丧尸病毒的解药，所谓的疫苗确实有之，但成功率甚至不足千分之一，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累。他甚至不像那些被咬了却仍旧拥有战斗力的人，可以杀到最后一秒，给自己一枪了结。
他只是个拖后腿的东西，哪怕还没有被咬，这样严重的残疾也是队友、甚至社会的负担。如果抛开他的异能、身份，他现在甚至不该活着，一定早就被放弃了。这是对生命的不公，他正在“享有”这种特权，却觉得内心煎熬。
“不要！”
小火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伸手把人搂到怀里，眷恋至极地蹭了又蹭。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恐惧被沈让大大方方地提起来，他再去设想那个画面，却又不觉得可怕了。如果两人落在那样的境地，前有狼后有虎，他大不了一把火烧了那栋楼，他和电影里那些手足无措的普通人类并不同，他生在这个年代，又是最好的战士。
意料之内的拒绝。
沈让低低叹了口气，却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担忧。
小火龙一肚子话还没说完，他停下给人按摩的动作，撅了撅嘴，把人抱在怀里，“让让不怕，别担心。你异能那么厉害，把他们全都绑在柱子上下不来。然后我就一把火烧了他们，咱们绝对不会输的。”
“万一——万一异能耗竭了还没杀完，我就带着你跑！我力气超大！扛着你的轮椅一起跑！”他骄傲地一仰头，顿了顿，见沈让没有买账的意思，就只好坑坑巴巴地接着往下说，试探着看着沈让的眼神，琢磨着怎么能把长官哄好。
小火龙吞吞吐吐继续：“如果，万一，真的跑不掉了，那咱俩就一起被咬，当两只快乐的丧尸——就是不能吃食堂了，有点可惜……”
“倒也不用扛着轮椅。”沈让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