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现在身体虚弱，又身中剧毒，徒儿不放心你。”
苏予洛垂眸，话语轻缓，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白卿言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他才想离苏予洛远远的，之前都和这人断绝师徒关系了……
现在自己又被困在魔族之中，那他之前说的话，做的事还有什么意义？
到头来，苏予洛和顾汀炀还是得再次看着自己去死？
白卿言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他的家族中，所有人都是一心为别人，哪怕是为别人去死也毫不犹豫。
可是到了他这里，因为怕死一直逃避使用玄力也就罢了。
现在，还因为自己，一次次让别人伤心。
自己第一次死亡，几乎已成定局，就这样的情况下，苏予洛和顾汀炀都可以念他十余年，苏予洛更是为了他十二年间都在奔波，犯下累累罪孽。
若是现在自己死在他们面前，有了前一次重生的前车之鉴，苏予洛只怕会更加疯狂地想要把自己从阎王那里扯回来。
好不容易终止的万人祭，若是自己这次真的凉了，只怕这万人祭阵法，苏予洛必然会启动了。
自己重生归来，辛辛苦苦才帮他洗白了一点，若是自己再死一次，万人祭阵法启动……
届时，这人根本就不必再洗了，恐怕已经被武林人士永久钉在耻辱柱上了。
“无论师尊如何想，徒儿不会放师尊离开这里的。从此以后，师尊的身体由徒儿负责，师尊不会有事的。”
苏予洛毫无情绪起伏的话音响起。
白卿言只觉得有些荒谬。
“你这是要囚禁我是吗，苏予洛？”
“师尊……徒儿已经失去过师尊一次，再禁不起第二次了。与徒儿断绝师徒关系这种话，师尊以后莫要再说。”
“徒儿不同意。”
听到这两句话，白卿言只觉得有些气闷。
胸腔之中好似有一阵火在烧。
苏予洛的心情他能够理解，可是……
自己明明都是为了他。
为什么明知道结局如何，还要往南墙上撞呢？
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为什么还不肯回头？
苏予洛这是……
他对自己难道真的……
思绪纷飞，脑海之中一片混沌。
白卿言脸色一变，只觉得有什么在入侵自己的大脑。
刺骨的疼痛侵袭之际，意识迅速被蚕食。
“师尊！师尊！”
“白卿言！”
慌乱焦急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扩散，逐渐变得缥缈，最后消弭无踪。
“听说你无所不知，本尊且问你，白卿言的魂魄究竟飘散至何处？为何本尊的召魂之术完全不起作用？”
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沙哑低沉，有些粗粝。
“怎么？你竟是不知么？弦山上就属你修为最高，古籍记载之中，你可是神兽，是超脱整个世界，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存在，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告诉本尊？”
这一次话语距离自己更近，白卿言只觉得耳中嗡鸣，许久才反应过来面前之人问了什么。
白卿言心中有一股异样，却不由自主开口了，“白卿言来自异世，死后魂魄自当回归来处。”
“来处？”声音中满是迷茫。
听着这声询问，白卿言心中竟好似被紧紧攥住，一阵刺骨的疼。
“异世之魂，死后自然归于异世，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方天地之间了，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说着，好似宣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再也……找不到了？”
略显稚嫩的声音中，此时尽是空茫。
仿佛走失了的孩子，顿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就连自己的性命都岌岌可危。
白卿言感受着自己心头的刺痛，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怎么了？
弦山？
所以，现在与苏予洛对话的，是弦山上的妖物？
而且是弦山之上，最为强大的上古神兽？
听着这一番话，白卿言倒是有些相信这玩意是超脱天道的存在了。
毕竟能够知道自己是异世之人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你既然知道他的来处，想必你也有办法让他归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青涩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白卿言心中剧痛，那细细密密的刺痛好似突然欢腾起来，痛觉被放大千百倍，他只觉得自己好似掉入了冰窟，心底升腾而起的寒意让他想要蜷缩起身体。
可是在这阵剧痛之外，他分明感受到了一抹欣喜。
那是属于这只神兽的。
白卿言想要伸手按住自己几乎快要被刺穿的胸膛，却完全感知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只能隐忍地咬住下唇。
可就这么一个举动，在接下来却也难以完成。
因为，这只神兽开口说话了。
“我自然是有办法，不过我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有什么能给我呢？”
“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只要他能够回来。”
少年沙哑的声音穿透耳膜，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白卿言被这句话一晃，内心深处潜藏的情绪险些失守。
“你这十几岁的娃娃，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唇畔相撞，白卿言听着自己说出口的话语，一边承受着蚀骨又钻心的疼痛，一边又能明显感知到内心深处的窃喜。
痛苦与喜悦，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心头炸开，让他意识都有些恍惚。
但是显然，喜悦远远比不上心中的痛苦。
空茫恐惧又绝望的情绪狠狠裹挟住逐渐被寒意覆盖的心脏，白卿言只觉得如此沉重又绝望的气息，只怕现在让他立刻去死，他都会毫不犹豫。
牢牢包裹住心脏的绝望中，他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你虽然是神族后裔，拥有最纯正的神族血液，可惜现在你心如死灰，神族血液失去了活性，想必为了找回这个人，你费了不少功夫，吃了不少苦头吧。”
“这神族血液可是大补之物，你身上只要有一道细小的伤口，都会导致神族血液之中的神性脱离，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啧啧，你血液里的神族气息都快消失殆尽了，小孩，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可是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