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将军从来都是仗义执言,人品优秀,怎么此时变得如此轻信武断?
若是杨融在此,就能想起来,当年陈寻风也是由钟如是抓到大堂上的。
钟如是便是如此,什么都好,就是醋性太大。
可如玉此刻出来,对钟如是道,“如是哥哥,我觉得姬大人不会是那样的人,什色也不是那样的人。”
钟如是道,“玉儿,我只是很担心。我不能对任何事掉以轻心。”
这时,庭院外传来一声笑,“钟将军既担心什色,又不敢对什色掉以轻心,是不信任什色的能力呢,还是不信任什色的品行呢?”
钟如是没想到什色在此时出现,还如此呛了自己一口。
可如玉看着什色从庭院外的高墙缓缓飘落,又看清了什色抱着的姬无忧。
姬无忧一身白衣浑身是血,外面粗粗盖了一件皮毛披风,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看起来似乎受了重伤。
可如玉看清姬无忧的一刹那,不知为何,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心疼。
就好像看见宫里的那位父王受伤了一样。
落妙看见什色抱着姬无忧,原本欣喜得很,待看清了他的狼狈模样,又无比担忧,只是知道什色不愿意她靠得太近,只能在后面跟着问道,“无忧怎么了?”
什色谁也不看,抱着苏清然匆匆向寝殿那边走,听到落妙问,却破天荒停下脚步回了一句,“他没事,你放心。”语气温柔,和昨夜完全不同。
可如玉也想跟过去问个究竟,却被钟如是拉住。
“我陪你去。”钟如是对可如玉笑道。
可如玉觉得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
什色把苏清然放在床上,顺手解了他的睡穴。
“姬无忧,你醒醒。”他坐在床边轻轻唤。
苏清然慢慢醒过来,看清了床边的什色,又看见了满脸担忧的落妙,以及双手捏着钟如是的手的可如玉。
然后又看着什色。
什色似乎根本没看出苏清然眼中的怒气,自然而然道,“你总算醒了,这一路真的吓了我一跳。”
苏清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路辛苦少主了。”
钟如是上前一步问道,“姬大人昨夜受惊了,不知是否抓到匪徒?”
苏清然叹了口气,“恐怕要让钟将军失望了,匪徒奸诈,伤了我之后,就消失了。”
钟如是微妙地看了苏清然一眼,“不知无忧大师被匪徒掳至何处?我手上的兵马虽不多,却也可以帮忙搜查一番。”
苏清然道,“这恐怕有些困难,我昨夜在距此七百里的仙茅山。”
钟如是惊讶道,“七百里,无忧大师莫不是在说笑?”
苏清然道,“钟将军不信也罢,这毕竟是无忧始料未及的事,若不是什色少主神通广大,无忧此时,恐怕还在那仙茅山的冰冷孤峰上躺着呢。”说到这里仿佛觉得心烦,摇摇手道,“此事不需再提,他们既然打不过什色少主,自然便不是陛下的对手。我们今日修整一天,明日回国都去吧。”
钟如是道,“姬大人可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苏清然扶额道,“钟将军,无忧重伤未愈,如今浑身是血,实在有些疲惫,若有什么事,明日出发后再提罢。”
钟如是听姬无忧说出这席话,心里清楚再问就失礼了,于是道,“那姬大人好好休息,如是今日多派些兵守着,保护姬大人的安全。”
苏清然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等到钟如是和可如玉走出寝殿,什色也走了出去。
落妙关上门,苏清然转了转洞萨之眼,“鲜鲜,帮重夏和三宗长老出来吧。”
鲜鲜先从洞萨之眼中爬了出来,重夏随即出现在了苏清然的床上,然后是三宗长老。
落妙看清了浑身是血的重夏,大吃一惊。
“重夏她怎么了?”
苏清然道,“她为了给我补魂,流了太多血。我今日不出发,就是为了让她在这里先好好歇歇,明日不至于受太多苦。”
落妙听到这里,有些惊讶有些惊喜道,“无忧,你是说你的魂魄如今补全了么?”
苏清然笑道,“是的,补全了,只是魂魄的诅咒,还有一点没有除尽,但是应该没有大碍的。”
落妙听到诅咒没有除尽,有些失望,却依然很欢喜,道,“我去找人弄些热水,来帮重夏擦擦身子。”
苏清然拿出纸笔,写了个方子递给落妙,“一会儿出门的时候,麻烦找人抓这些药来,我要给重夏熬药。”
落妙接过药方,走出寝殿,不多时,拿了药材,和端了热水的吴安一同进来。
苏清然接了药材,依次闻了闻,确认没有异样,从桌上取了水壶,加了药材,在炉上熬起来。
落妙和钟离怀棠走来道,“我替你熬药吧。”
苏清然回头笑道,“不用了,我来吧。”他轻轻地吹了吹壶上的烟尘,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苏清然熬药的手法并不简单,一壶药熬了半个时辰,炉上炉下折腾了好几次才最后熬好。
落妙备好了药碗,看着苏清然把药倒进药碗里,亲自端着药碗走到自己床边,坐在重夏身旁,轻轻唤,“重夏,重夏,现在怎么样?”
重夏听见苏清然的唤声,微微睁开眼,看清了苏清然端着药碗坐在自己身旁,又惊又羞,想要坐起来。
苏清然皱眉摇了摇头,“你如今胸口的伤口还很脆弱,不要乱动,我来喂给你。”
重夏听到这话,一瞬间惊得忘记了刚刚还想坐起来,躺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苏清然,眼里渐渐闪出了泪花。
“太子殿下,重夏,重夏好感动。”
苏清然把匙送到重夏唇边,柔声说,“我只是想让你舒服点,不要多想。”
重夏抿了抿嘴,一口把那药喝掉。
苏清然又舀了一匙,重夏很乖地喝掉。
就这样舀了八九匙,一碗药就被重夏喝了个一干二净。
苏清然笑着抚了抚重夏的头发,对落妙道,“落妙,辛苦你帮重夏清理一下伤口,如果方便的话,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然伤口会感染。”
说完,苏清然便向殿外走去。
吴安跟上去对苏清然道,“圣主,旁边还有一间寝殿,小的带您去。”
苏清然点点头,“有劳了。”
这之后,苏清然每过一个时辰,就来看看重夏,关切的程度,让落妙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苏清然对落妙道,“我既然如今有能力照顾她,那便要尽心,对你也是一样,如今的每一天,每个人,我都很珍惜。”
落妙听着听着,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无忧能如此说,那昨夜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下流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苏清然的侧脸,擦了擦眼睛。
也亏得他,在昨夜那魂魄炼化的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剧痛里能始终一声不吭,醒来之后又这样装好人。
为什么,为什么昨夜那诅咒没有清干净。
江下流真的很懊恼。
苏清然感受到了江下流的眼神,抬眼望过去,却被江下流瞪了。
“不懂珍惜,你要珍惜别人,首先要珍惜你自己。重夏有伤,我们可以治,为师现在命令你,回去歇着,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清然有点尴尬,心里却清楚,从床边站起来,“徒儿谨遵师命。”
刚回到房间,羽帝就撞到苏清然怀里。
“你那三个师傅昨天晚上真的吓了我一跳,不过幸好你没事儿。”
苏清然摸了摸羽帝的翎毛。
“谢谢你。”
羽帝绕着苏清然的肩膀走了一圈,伸出翅膀拍拍他的头,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天放心让你回国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