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厉害,那人年纪应该很大了吧,难得他做了一辈子隐士,到老了有这样的官运。”丫鬟书香收起了轻蔑的神色,略带崇拜,故作沧桑地说。
“我也不知道,我也很好奇这位大人是何模样,想来若以后能和父亲成为朋友,也是一件好事。书香,你经常来接老爷,朝里的大人早就看得个眼熟,这次只要见到一个面生的老爷,想来就是他了。”
书香瞪大眼,盯着气派的宫门,“好嘞小姐,让书香帮你看看那老爷。”
说着,宫门里走出了不少谈笑的官员,显然已是老熟人了,书香自动把他们略过。
就这样看了好久,官员们走得慢悠悠,看得书香眼睛都酸了。
“哎呀,怎么都见过。”书香擦了擦眼睛,转了转眼珠,继续看。
就在这时,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袅袅婷婷的美女。
“什么?”书香大吃一惊。
这个走在朝官之间的女人,难道也上朝了?
可她只喊了一声,后面就再喊不出来了。
在美女身后,又走来了一个人。
书香的惊叫激起了轿中人的好奇,粉紫色缎帘轻轻掀开,露出一只清澈明艳如朝露桃花般的眸子。
帘子的边缘把外面的景色齐齐切了一条线,右边的一半景色,她看不见。
燕凌姣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日下午,掀帘看见的那角身影。
先是一只极美的手,和一角白底红色鹤纹广袖。
那手一闪即逝,那人似乎回头在和别人聊天。
只看那手,燕凌姣就确定,她没见过这个官员。
她发现书香在沉默。
“书香?”
没有回答。
她有些奇怪,把帘子掀得更高要去看书香。
可就在掀帘的一刹那,她却忘了书香的存在。
她的目光停在了十步远处。
金色的阳光下。
清逸优雅如仙鹤的男子,似被掀帘人所惊动,向这边静静地望了一眼。
那眼神,清澈晶莹,像是藏了无数的智慧和故事,燕凌姣突然对这个男子,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感。
但那只是一眼。
他就收回目光,继续与众官员谈笑,声音低沉却格外动听。
他面前的,是当朝右丞相韩羽琞和丞相公子韩毓,后者是她门当户对的候选良人。
而他们正在对那个男子摆出夸张的“和颜悦色”。
那仙鹤般的男子却自然得很,谈笑生风,面对当朝丞相,就像和一个普通好友一样,没有任何阿谀谦卑之态。
她也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工部尚书燕国光向那男子走去。
只听他对那男子道,“姬大人,恭喜恭喜,年纪轻轻便成了太女太傅,真是让老夫佩服啊。”
燕凌姣听到这里,拉帘的手一紧。
姬大人……原来他就是那平民隐士姬无忧。
他竟然成了太女太傅!
又听韩羽琞道,“姬大人此番兼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公务想来必然沉重,可要保重身体。”
燕凌姣又一惊。
此人竟然兼任太女太傅和右都御史,这……才是传说中的青年才俊,风头无两。
只听那人道,“陛下既授职于无忧,无忧自当尽忠职守,不负陛下所托。各位大人,无忧一路奔波,有些劳累,恕无忧先行一步。”说着向众人行礼,众人纷纷还礼,一点都不敢疏忽。
此刻,只听后面有个人追来喊。“姬大人!姬大人!”
姬无忧此刻正走到燕凌姣的轿门正前方,听到声音,停住脚步,回头一望。
只这一瞬,有风渐起,挟红叶穿入他的发间,他微微一笑,伸手将那红叶拈下,又任它飘回空中。
燕凌姣不知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只见他手指又长又白,好像发着光,那红叶被他拈下后,似也如他一般,染上了千般光彩,带上了万般风华,飘飞而去,直上凌霄。
阳光有些过亮了,他微微眯了眯眼,长长睫毛下的眸子,如宝石般发亮。
他就站在原地,站在燕凌姣的五步之遥,负手立着,等着那人跑到自己跟前。
此时,书香的声音才颤颤巍巍地响起来。
“这个大人……好,好……看啊。”
姬无忧听到声音,向书香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又莞尔一笑。
燕凌姣这才转而去看书香。
书香的下巴在滴水。
燕凌姣脸瞬间红了。
“书香!快把口水擦掉!”说完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姬无忧。
此刻姬无忧却在看她。
双目对视,燕凌姣的心险些跳出来,她一瞬间有些眩晕,连忙合上了轿帘。
晕晕乎乎间,她听到燕国光的声音响起。
“小女凌姣,让大人见笑了。”
又听那姬无忧道,“原来是令爱,难得可爱。无忧这就告辞了。”
燕国光道,“姬大人慢走。”
燕凌姣坐在帘子后面不敢动,直到燕国光在外面低声骂书香。
“不害臊的东西,规矩白教了!回去罚你一个月的月钱!”
骂完,燕国光就上了轿子。
燕凌姣笑着把食盒递过来。“父亲,您饿了吧,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燕国光接过食盒,轿子起了,他把食盒放下,认真看着燕凌姣。
“女儿,你今天也看到了,你觉得,这姬大人如何?”
燕凌姣红着脸,“惊才绝艳,天上人也不为过。”
燕国光笑着道,“说的不错,为父也如此想。你可喜欢他?”
燕凌姣脸色更红,捏着手帕道,“看第一眼时,便喜欢了。”
燕国光脸色忽然变冷。
“那我告诉你,趁早断了这个念想,他已有心上人不说,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为父,绝不会允许你早早变成寡妇。”
燕凌姣大惊失色,手中的帕子掉到了轿子上。
“姬大人,姬大人为什么会……”
“他若不是中了魂魄的诅咒活不了多久,你以为陛下会如此慷慨,给他这么高的职位么?我敢说,若他身体的情况为假,恐怕他能活得长长久久,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燕凌姣忽然觉得心好痛,像是刚收到一件宝物,就被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踩得粉碎。
“爹也不许你与他来往。他位高权重,爹也是个从一品。他如今若要自保,便只能效忠陛下。他此时与任何大臣结盟,都是自讨苦吃。”
燕凌姣的眼睛湿了,但她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心上人,又怎样。活不长,又怎样。
……
燕国光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想开了,微微一笑,吃起点心来。
苏清然在等大监荣源。
荣源气喘吁吁跑来,指着远处轿子道,“大人,陛下考虑到您身体欠佳,特意先派了一顶轿子来,送您去姬府。”
苏清然笑了,“哦,那正好,我正嫌这太阳晒得头疼。辛苦大监了。还请大监替我向陛下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