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国都深秋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安静清新,密林深处的太阳还未升起,就已经有人睡不着了。
阆苑的浅紫色雏菊轻轻晃动,其上一片银色的裙摆划过,灵逸如月华,晶莹如水光。裙摆仿若掀去夜幕的手指,掠过的一刹那,雏菊之上流转的光芒,便从星光变成了晨光。
穿着银色裙子的女孩,正在游廊里轻盈地奔跑,好像带走夜色的精灵,既在朝阳里,又不断向着朝阳的方向跑去——她,本就是天垂之国的朝阳。
可如玉在成人的这一天,穿着的是七界最梦幻的衣服——梦界使者送来的至宝,月星水袍。采集了梦界第七个月亮的十年月光,和地平线尽头许愿星的百年星光,融到梦井纯水之中,用梦界春风裁剪而成的月星水袍,配着一朵九瓣百合的头饰,一双四叶苜蓿编织的轻鞋,美丽至极。
这衣服虽然很美,却不是她今日天未亮就兴奋地跑出阆苑的原因。
那让她无比兴奋的“理由”,正站在阆苑游廊的尽头,张开手臂,微笑而立。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锦衣,厚重如夜色的纯黑非但没有衬得他老气,反而被他由内而外散发的少年英武气息,自上而下的完美身材抬举得无比精神,硬朗的脸庞稚气未脱,眉宇之间,流转着一分正直忠诚二分严肃刚毅三分俊美英气四分憨厚温柔,恰如他这个人本来的样子。
站在游廊尽头的钟如是,满心期待地看着那熟悉美丽的身影从拐角闪出,一路洒着阳光,逐着星光,踏着雏菊的香气,飘着银色的裙摆,九瓣百合半掩月眉,满身星星随风叮当作响,银袍之下,白皙的小脚夹着青青的苜蓿,像蝴蝶般向自己飞来,钟如是一瞬间,呆在了原地。
今天的玉儿,实在太美了。
待可如玉跑到钟如是面前,钟如是结结巴巴问道,“玉儿,是……你吗?”
可如玉一愣继而窃笑道,“怎么,玉儿很奇怪吗?如是哥哥和玉儿约这么早过来,难道不是要偷偷提前看看玉儿的模样?”钟如是道,“是,是。”
可如玉道,“如是哥哥,别愣啦,你到底要送我什么呀?快告诉我吧,好不好……”
刚回过神的钟如是,看着可如玉眨着大眼睛问自己,脸倏地一下红了。“那个……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罢便拉起可如玉的手,向檐廊之外跑去。
此刻,太阳方才渐渐从泛白的天空里,露出一角模样。
似不忍照穿二人的小秘密,早上的太阳朦朦胧胧,并不明媚。
钟如是拉着可如玉在宫中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庭院。这庭院久无人打理,原本宫中应植的奇花佳木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截截在深秋枯干的野花野草,奇妙的是,这地方场景虽然萧条,但二人一走到这里,天上的阳光就从夜里凝了的云中逃离出来,洒在这庭院中央的门厅上,照出暖暖的光晕。
可如玉疑道,“如是哥哥,我今天下午就要去成年大典,你要送我礼物,来这个荒凉的地方做什么?”
钟如是笑着携着可如玉的手,慢慢地走进去,一边走一边道,“这是一个奇妙的地方,以后你会知道它的用处,而今天,便由我来介绍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喏,我帮你蒙眼睛,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听我的,半路不要睁开眼睛。”他把手帕叠了两叠,轻轻地蒙住可如玉的眼,将手帕的两端打了结系在她的脑后。
“拉住我的手,一会儿不要讲话。”钟如是的话虽然有些怪,但他的声音温暖,听起来让人很放心。可如玉蒙了眼,在黑暗中,起初还隐约感受到些微阳光的暖热,可忽地,周围凉了下来,可以感觉出,阳光已经不见,而她却嗅到了一些,从未闻过的,不知名的芬芳。
忽然,她眼前的丝巾缓缓滑落,她睁开眼,看了看钟如是,可是钟如是没有发现她已经睁眼,还在带着她向前走。可如玉看了看四处,发现全是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刚刚掉下的丝巾,也找不到了。
“什么嘛,如是哥哥,这是哪儿呀?”话刚出口,可如玉便想起了钟如是方才的警告。钟如是猛地转过身,“玉儿,你怎么自己把它摘下来了?”钟如是的声音依旧温柔,可温柔中却有些嗔怒。可如玉心里一苦道,“如是哥哥,是它自己掉下去的,对不起啦。”钟如是不再说话,转过身,拉着可如玉的手,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忽然顿了一下,又接着向前走。
这次,可如玉的心里没那么安稳了,因为她发现,钟如是的手心出了汗,而且汗越来越多。
没了眼罩遮挡,可如玉半不自觉半自愿地睁着眼睛打量着四方,似乎有些担心周围的黑暗里会出现一些不为人知的危险。渐渐地,她感受到了一丝微光从前方射来。
定睛一看,那是一面散发着各色彩光的巨大镜子。
“如是哥哥,我们要进去吗?”可如玉看着那镜子,觉得那镜子似乎极具吸引力,便好奇问道。钟如是似乎有些犹豫,仔细看了看这镜子,思索了片刻,似乎有些不确定地点点头,道,“抓紧了,跟我跳,一,二,三!”
“三”字一出,两人先后一跃,便透过了镜子。
镜子果然不是普通的镜子,另一头别有洞天。
二人落在了一个古朴的小厅,厅中有一个圆桌,桌上,放着一颗苹果。
钟如是看着这苹果和小厅,忽然有些茫然。
……果然因为方才可如玉打岔,认错了方向。
跟在钟如是身后的可如玉却没看见他眼中的茫然,而是快步跑到那桌子前,伸手拿起那苹果惊奇地问道,“如是哥哥,这难道就是你准备的礼物吗?”钟如是正要解释,却听得一清脆的声音。
“不请自来者,别动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