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说暗话。”贺兰临漳道,“河下有巨蛇,没人知道它会不会随着骨船的动静游走,地下河道……可能比我们所看见的更加危险。”
白延文看了一眼袁明德,袁明德立刻道:“贺兰王爷的意思是,在此处养精蓄锐?”
“不错。”贺兰临漳点头道,“如今漠北和东齐的人手皆在此处,谁也不用防着暗中有人下手,只要骨船在礁石上,我们要面对的危险只会来自幽暗的河中。我不知你们是何时进入地宫的,我们是子时而入。”
言外之意他们需要睡上片刻。
白延文问白延信,“你们呢?”
白延信笑道:“船都拖上来了,当然要抓紧歇息。”他扯了扯领口,“再泡下去,我都能拧出水了。”
“准备歇多久?”白延文问。
贺兰临漳道:“三个时辰。”
袁明德眼皮一跳,道:“这么久?想来贺兰王爷有把握地下河不会在三个时辰内出现变动。”
贺兰临漳直言道:“我没有把握。”
袁明德一怔,眼珠轻转,道:“贺兰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坐着骨船一路行来,我们发现在河道平稳处有篙竿嵌在两侧的石壁上,不知是贺兰王爷的手笔,还是河道原本就有的?”
“是我们放的。”贺兰临漳并未隐瞒,“我觉着那些孔洞是有用途的,便试了试。”
“愿闻其详。”白延文的目光落在贺兰临漳身上,想知道他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故布疑阵。
“船不可能一直行走,可地下河是活水,船行水上,想停靠便需要拴住。”
袁明德没有嘲讽贺兰临漳的异想天开,而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倏然一变,“河水上涨,船才需要停靠在高处!一路行来,所有的陡坡只有向下,没有向上……如此一来,地下河是通往地宫深处的河……那么,若是河水倒灌,水面势必上涨,船想要停靠,便只能拴在高处!”
“不错。”贺兰临漳道,“你们手里都有地宫的残图,不妨歇息时取出来看看,我也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怎么可能错?
孔洞的位置接近地下河的穹顶。
不说攀爬上去多不容易,只看孔洞中留下的篙竿,便知道他们曾多次尝试。
他们如此做,真的只是为了在河水倒灌时拴船吗?
即便河水倒灌,船也不可能在河上等着他们拴!
地下河两侧没有河岸,没有人能站在岸上拉着船,用绳索把船拴在拴船柱上。
那他们嵌入拴船柱有何用?
他们是想……
袁明德眼中闪过惊涛骇浪,“此等大事,我们的确需要商量。”
贺兰临漳道:“若无意外,我们会在此停留三个时辰,你们自便。”
白延文手里没有地下河的残图,白延信却有。
在袁明德想通的瞬间,他的脸色也不由得一变。
他搓了搓手指,起身道:“回船上说。”
听到脚步声,假寐的洛夕瑶睁开眼睛,看向贺兰临漳道:“人都送走了?”
这个“走”字着实有些灵性。
贺兰临漳低声一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抬起她的肩膀,让她枕在他的腿上,“他们回船上看残图去了,不算被我送走。”
“你靠在石壁上会不会不舒服?”洛夕瑶问。
“不舒服的话,要如何?”
“不如何,包袱里有油纸包裹着的衣衫,你可以多垫几件在背后。”
贺兰临漳笑,“不必。自从你分了命蛊在我身上,我似乎也不大会感到冷。”
就像这会儿,他知道石壁是冷的,可靠在上面,并不觉得难受。
“不止这一个好处。”洛夕瑶道,“夏日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热,冬日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冷,更重要的是,不说百毒不侵吧,也差不多。”
说着,她的余光扫了向白延文的方向,“至少他再想用巫术害你,需要费些心血。”
“怎么?”察觉到她忽然僵硬的肩膀,贺兰临漳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洛夕瑶正要说话,忽然觉得不对。她怎么觉着白延文那边的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在提到巫术时,白延信匆匆看了她一眼,不远处的侍卫也有好几个偷偷看着白延文……
他们在警惕。
依赖白延文巫族血脉的同时,也在警惕白延文。
如同他们警惕会蛊术的她一样。
“嗯?”
洛夕瑶抬手置于唇间,轻轻朝贺兰临漳眨了下眼,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我怀疑他们能听到我们说话。”
贺兰临漳一惊,靠近地下河的石壁是能吸去声音的,除非距离很近。
想想吧!
坐在骨船上都听不到水声,可见超过半身距离,声音便会被阻隔,除非落水或爬到高处。
洛夕瑶一个字一个字在他掌心慢慢写着,写着她看到的、她猜测的、以及她想做的。
她手里有白延文的心头血。
即便不是巫族而是寻常人,心头血同寻常血也不同。
在血池时,她仓促之下想到离开的方法便是将白延文的心头血涂抹在他们的耳后,之后他们果然没有惊动血池中的机关,打破幻境唤醒神智后,便顺利离开血池。
这说明地宫中有辨别巫族血脉的东西。
如今他们在地下河道,之前的方法已经行不通。
涂抹再多的血,掉进河里几次也没用。
若是换成种血呢?
她可以将一滴心头血封在他们的耳垂上。
“行得通吗?”贺兰临漳在她的手背上写道。
洛夕瑶手指微动,“试试。”
“从我开始。”
洛夕瑶起身坐到他身边,同他一起靠着石壁而坐。
她悄悄摸出瓷瓶,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心头血所剩无几。
好在她用银针取血,只沾上一丝便够。
穿耳洞一样将银针刺入他的耳垂,只是并没有刺透,拔出银针时,洛夕瑶的手指在他耳垂上一蹭,耳垂上的针孔便多了个黑点,是蛊虫。
她用蛊虫将心头血封在贺兰临漳的耳垂上。
“我可能帮上忙?”
洛夕瑶摇头。
贺兰临漳轻叹一声,“多亏有你。”
“没有我,你便不会来此冒险。”
贺兰临漳并不怪她,“平淡的日子并不是你我所钟爱的。”
“有理。”
“你何时动手?”他问的自然是洛夕瑶何时为胖子等人种巫族之血。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