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忍了一天,终于能在卢雁白去睡觉后跟小姐说会话。
“小姐,我想问你些事儿。”桃华帮她拆下发饰,放进了首饰盒。
花枳抚上她的手背,转过身面向她:“把芍药和百合也叫过来吧。”
卢雁白的突然到来一定让这些丫头有许多不解。
她们仨还有已故去的连翘都是从小就长在花家的。大哥成亲后,桃华被派到姚皖晚身边伺候。而百合、芍药、连翘随着她陪嫁到程家,因为程朱氏的霸道,芍药和百合被强要到了她的院子。
她从上京回来后要遣散家奴,三个丫头毅然决然地留下。某种意义上,桃华、百合、芍药已成了她的亲人。
依卢雁白先前的来信,他应是两日后才到的。花枳原本的打算是明日再给桃华她们仨聊聊她与卢雁白这个事,谁料他今日就到了。
四人围坐在一起,花枳也就开门见山道:“要不,从我哥哥被杀开始?”
三个丫头互相对望,眸中含着不忍。
在她们心里花秩的死是一种哀痛。
白天时,何烁只讲了小姐是如何被救上来的,后来去了上京,具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局就是程星颐罪行败露,写了陈罪书与道歉信还了小姐清白。
回来之后,小姐与卢雁白又在岩州相遇。卢雁白又救了小姐一次。
从何烁那,三个丫头能感受到卢雁白与花枳经历了很多很多,在患难中,生了真情。
后来,她们又去找了刘大鹏。刘大鹏这人嘴巴就比较大了,直接就报了卢雁白的真实身份。
三个丫头惊掉下巴,容国公家的公子?
只是,刘大鹏知道的并不比何烁多,三人还有进一步知悉小姐身上的事。
但她们清楚,自家小姐受了很多苦。
这时候说起这段回忆,无疑是将花枳已结痂的疤再撕开。
“小姐,我们都知道程星颐恩将仇报,勾结山贼,害死了少爷。”芍药性子直,双眼已朦胧,感觉鼻尖酸酸的。
少爷多好一个人,还那么年轻。
花枳抬手轻抚芍药额间的碎发:“好姑娘,别难过。”
芍药抿了一下嘴,一滴清泪流出,淌过脸颊,落下。
她心里对花秩有爱慕,他的被害让她困在悲伤里很久很久。
平日里沉稳的百合也红了眼,每个认识花秩的人都会惋惜他的逝去。
“那就从我被‘抓奸’那晚说起吧……”花枳深闭了眼,再睁开时带了几丝坚决。
莫要再感伤了,今夜不是要卖惨,而是让她们理解她与卢雁白的感情。
往事历历在目,花枳柔软的嗓音将她身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她们的心情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程星颐不要脸的作为让她们愤慨。
“竟然是将小姐你迷晕了?简直不要脸。”百合骂了一句。
芍药更是鄙夷:“呸,亏老爷和少爷那么照顾他,狼心狗肺的东西!”
桃华攥紧拳头,心头有些酸涩:“他将好生生一个花家搞得家破人亡,少爷曝尸荒野、少夫人含泪自尽、小姐遭人谩骂差点也去了,我真想杀他一百次,不,一千次。”
她亲眼见过程星颐对姚皖晚尸体病态的执拗,至今回想起来心里都隐隐有着莫名的不适。
她们惊讶于西山被烧是因为旸王之乱。
“西山被烧个精光,林大人前阵子为恢复西山的花草树木忙得焦头烂额,不然到了雨季清水县的百姓就惨了。”百合托着腮,有些惆怅。
乌石散的风波更让她们心跳加速。
……
最重要的,她们折服于卢雁白对花枳的温柔与呵护。
“小姐,你在倚红楼见到卢护院那一刻是什么感觉?”芍药刚还为花枳受苦落泪,这一刻又笑着,好奇地探问。
“很惊喜,一切的慌乱都戛然而止。”花枳回忆着,那时她有抱过誓死不从那些嫖客的决心,见到卢雁白那一刻高悬的心顷刻落地。
芍药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捧脸,眼神上扬,生出陶醉之姿:“英雄救美,这不是话本子才有的情节吗?”
百合却不似芍药那般乐观,她忧心道:“小姐,那容国公不是反对你们吗?父母反对的话,你和卢护院会很艰难。”
这话正中桃华的心思,她站在花枳身后,手轻轻搭上花枳的肩头,道:“对呀小姐,这寻常女子嫁入国公府本就不是易事,看他爹那架势指不定怎么刁难你呢。”顿了顿,桃华心疼地说:“小姐,我不想你再受苦了。”
芍药闻言,不由得伤感:“小姐,我也不想你受苦。呜,小姐你怎么这么命苦呀。”
花枳看着三张忧心忡忡的小脸,捏了捏芍药肉嘟嘟的脸,又抚了抚百合的秀发,头往后枕着桃华,漾出宽慰的笑:“你们要对我和卢雁白有信心。”
要入冬了,屋外是呼呼风声,屋内烛火摇曳。
花枳明媚的容颜半隐在黑暗之中,遮不住的是那股自信:“光是我一个人面对国公爷和世俗的炮火,我觉得我顶不住,可卢雁白定会与我一起的。他不会像程星颐一样,任由我被婆母欺压,他会毫不犹豫走向我、维护我。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三个丫头围过来,伸手环住花枳。
桃华还是不放心:“小姐,是什么给你了这样的信心?”
花枳露出左手腕,那银镯子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着淡淡的银色光泽。
那崭新的“枳”字刻痕一下撞入花枳的心。
这是他最爱的母亲留下来的,如今上面有了她的名字,是认定一生的证明,这还不够吗?
桃华努努嘴,她更关心的是这个过程:“可我还是害怕你会在这件事上受伤……”
“趁我还有勇气,让我撞一撞这堵南墙吧。”花枳带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决然。
桃华垂眸,捏着自己的衣角,没有再说话。
撞南墙多疼啊。
芍药瞪着眼,感觉有些奇怪:“小姐,你觉不觉得你们似乎有些快?你们认识都没有一年。”
花枳沉吟:“快吗?我倒是没想过这个。多少女子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她们的命运被握在他人手里,只需一个瞬间就可以被决定嫁给谁,与谁厮守一生。
花枳倒觉得她与卢雁白有一些生死相许的意味。
还记得程星颐衣锦还乡后来花家求亲,哥哥来问她的意愿。
说实话,她有些惊讶,因为在此之前程星颐从来没有明确表露过对她的喜爱,他对她一直是暧昧的。
然而,在她的心里,程星颐是一个刻苦、上进、温柔的人,她喜欢他,她愿意嫁给他。
结果呢?她与程星颐相识多年、青梅竹马,不也没看清他的恶意吗?
所以,感情这种东西不在于时间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