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根好东西,就给卖出去了?”叶芷隔着衣袖,摸着那根血参的轮廓,有些舍不得。
只是她的心底忧心的,又是另外一件事,这血参一交出去,两人恐怕再没有交集了吧。
叶芷跺了跺脚,咬牙着,“有什么好留恋的,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吧,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做到不是么!”
思及此,叶芷深吸一口气,把徐新忘在一边,往都督府走去了。
都督府前两座石狮威武雄壮,比知府衙门的还要大些,在吉星镇算的上头号。门前的落叶被扫成两堆,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大路,青砖红瓦,翘角飞檐。
而叶芷站在石狮边上,就给两个守卫拦了下来。“姑娘请留步!”
叶芷客气的一鞠身,“我来找柳都督的,能否通报一下。”
其中一个守卫恍然,“哦,你就是叶芷,叶姑娘是吗?”
叶芷点点头,“你认识我?”
两个守卫立马变得客气,“我们柳都督说了,今天叶姑娘一定会来,让我们带你去见他。”
“他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会来?”叶芷还觉得奇怪呢,一时反应不过来,一摸袖子中的血参,她恍然,小声嘟囔,“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人还真是记得清楚。”
叶芷忽然有些气恹恹,心觉柳承笙的目的性极强,之前不就是因为血参才接近她的吗?
“叶姑娘你说什么?还是赶紧跟我们去见都督吧。”守卫催促了一声,打断了叶芷的思绪。
叶芷一甩衣袖,气势汹汹的进了门,“去啊,怎么不去。”
叶芷心想着,既然柳承笙这么想要血参,这回肯定要狠狠宰他一笔了。叶芷咬着牙,似乎这么想着才解气。
都督府是三进门的大院落,走过第二道门时,迎面一道俏丽的身影款款而来。
柳敏含着笑,微微颔首,“叶姐姐。”
叶芷看到她不禁感到诧异,脱口就问了一句,“柳姑娘也不去看徐新?”
叶芷一心以为,柳敏对仵作这行很感兴趣,应该不会惧怕血腥场面,也许会去瞧一眼徐新的。
柳敏摇了头,“不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叶芷羡慕柳敏这般坦然,超于世俗之气,面对一具尸体她会比寻常更加冷静,而谈论起生死,她亦不会起一丝波澜。
“柳姑娘当初检查徐母的尸体时,也是这般冷静,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女子行仵作之事的。”
柳敏谦逊的摇了摇头,“小女子愧不敢当,只不过跟随哥哥一起,见多了罢了。”
叶芷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将心里存的疑问,问了出来,“上回徐新招供的时候,他说知道自己杀人之后,就逃逸了现场,柳姑娘可还记得徐母的尸检结果,徐母的死亡,是当场致命的吗?”
这个问题,叶芷想了一个晚上,甚至今天也一直在想。
她总觉得此案存着疑点,直到今天发现徐茹未来与徐新送别,她才摸着点方向。
柳敏仔细想了想,轻叹了一声,居然摇了头:“当时徐母是因失血过多而死。”
叶芷愕然,这个答案是她最不想得到的,“也就是说,如果当时徐新没有跑,抢救的及时,徐母就不会死?”
叶芷脑子里的思绪在飞速的旋转,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又有什么东西溜走了,摸着点方向就拨不散眼前的迷雾,她需要柳敏的肯定。
柳敏郑重的点点头,从叶芷紧张的神态可以看出,事情要比想象中复杂,于是声音也略显沉重,“是的,徐新当时刺偏了,那刀没有扎进心脏。”
叶芷的脑袋轰然一声炸开,她忽然有种不好的念头。
看见叶芷的脸色都变了,柳敏心知方才自己的话,怕是会影响案件的局面,这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叶芷全然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拍了拍柳敏的手,“我要走了,回见啊。”话音未落,叶芷已经卷起一阵灰土,往外边奔去了。
刚出花帘门,忽的眼前一黑,鼻子吃痛的吸了口气,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
叶芷立马跳开了去,护住自己的鼻子,“哪个不长眼的!痛死本姑娘了!”
“咳咳。”一声轻咳,柳承笙看着眼前这个暴跳如雷,丝毫没有大家闺秀风范的女子,竟会觉得有些与众不同。
鬼使神差的,柳承笙一只手伸向了叶芷的鼻子,轻轻缓缓的揉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叶芷怔了一下神,呆呆的望着柳承笙,一双关切的眼。
叶芷忽然想到方才,自己失态的样子,不由觉得羞愧,赶紧正了正身,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姿态,正矜持一下,装个样子,奈何柳承笙的下一句话让她噎了喉咙。
“怕疼还乱跑,到底是谁不长眼?”柳承笙一双媚色的桃花眼,笑起来人畜无害,叶芷却觉得他十分欠揍。
叶芷一根玉指戳在了柳承笙胸口,愣是把他戳退了好几步。“分明是你伤着我了,你一个大男人道个歉有这么难吗?”
叶芷愈是生气,模样愈是娇俏,柳承笙似乎很享受把她触怒的过程。
他一把抓住了叶芷的手指,似笑非笑,“男人的胸口不要随便戳,届时要负责任的。”
“你……”如簧的翘舌在柳承笙面前好似无用了,叶芷忿然将手抽回,“懒得和你说。”
叶芷绕开柳承笙的身侧,径自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
叶芷赌气般,头也不回,“关你什么事?”
叶芷来都督府的目的,柳承笙是知道的,只是现在她走的这般急,兴许是出什么事了。
柳承笙挑了挑眉,又问了一句,“确定不要我参与吗?”
叶芷的脚步一顿,她此番去神馆,是要求证真相的,而且有的事情,只能和柳承笙说。
虽然柳承笙讨厌了点,但架不住人官大啊,叶芷三番思虑过后,只好暂时放下内心的成见,返身回来。
嘴里还小声咕囔着,“要不是为了公事,我才懒的理你呢。”
柳承笙笑而不语,假装没有听见,还一脸客气,“请问叶小姐,你走这么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这谦和的姿态,让叶芷舒心不少,她也不再计较了,“还记不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叶芷此话一出,柳承笙的神色都变得奇妙了,记得,当然记得,遇见这个坑蒙拐骗的女子,抢了官银不说,还让他沦陷官府衙门,不得已提前暴露身份,那件事大概此生都不会忘记吧。
看柳承笙眉尾向上扬起,目光游离,显然就是在回忆当初场景,而柳承笙看待叶芷的时候,双唇不自觉的抿起,无非就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这就很尴尬了,那事叶芷理亏在先,只觉那日倒霉的紧,百年都遇不上的事都给碰上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似乎也没捞着什么好处,没错,她应该理直气壮一点。
这么想着,叶芷又将目光定在了柳承笙的身上,“你不要一副这样的表情好吗?那银子不也还给你了吗,我可一点便宜都没占。”
是还回来的吗?柳承笙怎么记得,那叫请君入瓮啊?
“好好好,你继续说。”
“我当时撞着了一对男女,不小心打坏了一枚玉佩。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人正是徐新和徐茹,只是当时我是撞在徐茹身上的,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那摔坏的玉佩,一定是徐茹的,而另外一枚完好的是徐新的。”
这么想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可是两块玉佩长一样呢?是否根本分辨不出来,究竟碎裂的那块,是徐新的,还是徐茹的。”
“你的意思是,现场的血印记也有可能是徐茹的玉佩?”柳承笙敛了笑意,谈论起案件来,都会换回正经的姿态。
“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徐新很有可能是顶罪的。当然,如果证明徐茹的玉佩确实摔碎了,那我只好承认我想多了。”
柳承笙了然的点了头,对叶芷的看法表示支持,“那我陪你一起去神馆。”
午时将近,日头热辣的悬在空中,耀眼的光晕叫人不敢直视。
杀人斩首的场面叫人害怕,却止不住人的好奇心,导致人群全部拥在了街头。
去往神馆的路上,一片寂静,只能见到单单的几人。
神馆的门前更是连只麻雀也没有,人们嘴中说着徐茹的冤屈,却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毕竟一条人命湮没在了那里,还是遭人忌讳的。
祭祀大佛的底下,香烛的烟袅袅升起,白色的云雾缭绕在一女子周身,若隐若现。
用来祭祀的猪头羊头,仍旧血淋淋的挂着,地上随意摆放着弯刀,上面还沾着血迹,显然是刚杀不久,屋子里充斥着腥甜的味道,让人看之发寒。
穿堂风刮的凌冽,是殊于烈日的存在,一不小心就吹掀了人的衣袍,叶芷费力护住,才不至于掀翻。
柳承笙看出叶芷尴尬,饶有眼力见的脱下了外袍,系在叶芷的腰间。俯身之际,贴近叶芷的耳朵悄声问了一句,“风这么大,那香烛怎么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