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一时静寂,良久,柳承笙看着有些别扭的叶芷,提议道:“我们再去饭馆看看。”
去饭馆的途中,一路空旷,平日繁闹的大街只余蝉儿的鸣叫。
饭馆里更是空无一人,店小二和掌柜都不敢出来收拾混乱。
叶芷凭着她的记忆,站在之前李肃倒下的地方。
“我们来重现李肃被射杀的经过吧。他是在这个地方被击中,然后向左边倒。”叶芷一边回忆一边调整自己的位置。
正想模仿李肃往左倒下,推测火枪手所在的方向。却被一只大手挽住了腰,“小心,别摔了。”
她回头一看,是柳承笙,他们四目相对,柳承笙眸中的关心暖到了叶芷心里,她很不适应地别过头,羞恼地去扒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你干嘛?放开我。”
“哦。”柳承笙听话地放开,却忘了叶芷的身体是倾斜的,他这一放,叶芷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
“啊,好痛。柳承笙!和你一起就没啥好事!”叶芷抽了一口冷气,揉着摔疼的腰和膝盖,怒骂着就要跳起来打他,心里刚泛起的那点涟漪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一下,别动!”柳承笙好似发现了什么,大声制止她的起身,望着她面对的方向,神情凝重,“那里丁诺并没有安排人。”
“那这么说,李肃是被其他人所杀。”叶芷从地上起来,得出结论。看来跟朱迪失踪是有关系的,说不定是杀人灭口。
“哎,对了,你跟那朱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叶芷想到柳承笙对朱迪的事如此上心,心里还是好奇。
“我的小情人这么关心我的事,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柳承笙不愿意说,于是话锋一转,拿之前丁诺的胡诌打趣。
“谁是你的小情人!你想得美,要不是为了救人,我才不会让他们这般破坏我的清白。”叶芷想到这一点,更对钱琅这个始作俑者恨得牙痒痒。
“哼,对付钱琅这种小人,就应该用阴损的法子,让他不得不俯首就法,跪地求饶!哈哈哈……”叶芷捏紧拳头,眼前出现钱琅被抓,哭着喊着求饶的画面,心头暗爽,哈哈大笑起来。
“……”柳承笙听了这番话,脊背一阵发凉。
真是惹谁都不能惹女人,惹女人也不能惹叶芷啊。他在心里暗暗为钱琅默哀。
次日,李一巡一大早就奉柳承笙之命去武器库清点火枪,果然没有任何一个官兵少了弹药。
“看来少爷的猜想是对的。”李一巡又确认了一番,才连忙回府禀告。
李一巡走在闹市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虽不似曾经那般拥挤,但也不少,商贩也大都开门迎客了。
毕竟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哎,你们听说了没?那个算命的叶大师竟和都督大人有一腿。”李一巡经过路边的摊子,就听见一个买布的小贩探过身子跟旁边买包子的大妈闲聊。
“是吗是吗?我怎么没听说?”大妈有些不信,但还是好奇地凑了过去。
“是真的,是丁大人说的,绝对可靠,难怪上次我在赌坊看到了都督大人,以为他来视察,吓得我还躲到桌子底下,后来才发现他是去找叶大师,两人还拉拉扯扯的呢。”
小贩说得头头是道,有板有眼,那大娘也就信了,“啊,那叶大师还真好运,都督大人年轻有为,这次绑匪案多亏了他,是个好官。”
“可不,叶大师也不错啊,心地好,愿意冒险换出孩子,除了门户,他们看着还挺配。”
哪配了!那个女人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我家少爷!李一巡听了这般不靠谱的市井流言,简直气坏了,但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有憋着气,脸色铁青地往府里赶。
“李哥,你没事吧?”柳敏在府门等乳娘取来纸伞还一起去采购药材,碰到了回来的李一巡,看到他一副气愤的样子,以为是谁欺负了他,关心道。
“现在到处都在传少爷的流言!”李一巡忍了一路,见柳敏问到,就想好好地倾吐一下自己的不满。
“这件事啊,我知道,我就觉得哥哥和叶姐姐在一起挺好的。我很喜欢叶姐姐。”柳敏提起这个就高兴,她还在府里偷着乐了好久。她就羡慕叶芷的临危不乱,有女将之风。
“……”一点都不好!李一巡的内心已经在咆哮了,那个姓叶的女人到底给少爷和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们都对她赞不绝口,分明就是个野蛮人!
而且哪个正经女子会像她那样天天缠在少爷身边,还举止粗鲁不识礼仪?这个少爷至上的男子完全忽略了其实很多次都是柳承笙去找的叶芷……
“怎么了?”柳敏见他似乎心情更加不畅,心中疑惑不解。她说错了什么吗?没有啊。
柳敏歪着头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事!我最近上火!”可不是上火么。
李一巡不会对柳敏生气,就在心里把叶芷的小人扎了个遍。而后才想起还有事要禀告,于是大步走进府里,准备去找少爷。
上火?难怪感觉他说话都火气大。柳敏如此想道。
李一巡去书房找柳承笙却扑了个空,问了府里的下人才知他去了钱琅的府衙。李一巡正想寻过去,府里的小厮却慌忙跑进来,“李大人,现在街上聚集了一群民众游行,要求知府大人严惩商团。”
钱琅账目问题被公开,丁诺却迟迟没有对商团进行任何处置,看来他的无作为已经激起民愤了。
少爷对惩罚商团很为看重,这次百姓的游行示威想必是个很好的机会,一定要告诉他。
“你先退下,此事我会告知少爷。”说罢,李一巡往钱琅府衙而去。
话说,丁诺得知了百姓在街头游行示威,立刻来到了街上,想要平息暴动。
“知府大人必须给大家一个说法,都督大人分明找到了证据,证明以钱琅为首的商团贪污枉法,甚至贩卖人口,为什么还不处置?”走在最前面的老者,领着百姓游行,看到丁诺出现,立刻上前义正言辞地问道。
“就是啊,为什么不处置!”
“必须严惩!”
“你们官府该不会想包庇他们吧?”
“说不定就是一伙的!”
老者话一落地,后面就传来阵阵讨伐声和质疑声,声势浩大,所有受到过商团欺压的人都聚在一起,强烈抗议丁诺的不惩处行为。
丁诺见此场景,经受不住压力,只能暂时安抚百姓,“大家不要急,本官得知商团的罪行也十分愤怒,但惩处下来需要时日,本官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完,让护卫挡住涌过来的人潮,自己脱身准备找钱琅商量可以妥协的方法。
“所有护卫都听着,本官要去钱府一趟,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不能让百姓们闹起来!”丁诺嘱咐护卫们,然后就要动身,却在这时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你说钱琅已经散尽家财准备回老家了?他走了留下这烂摊子给我?!真是岂有此理!还不快给我去追!”丁诺听了前来禀报的捕快的话,气得直跺脚。
在游行示威开始的时候,柳承笙就到了钱府,钱琅一身素衣前来接待。
“钱老板这是要功成身退啊?”柳承笙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装束,讽刺地一笑。
“是要身退,至于功成嘛……也快了。”钱琅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意有所指地说。
柳承笙走进去,毫不客气地坐到大厅的主位上,也不想和他周旋,直接切入主题,拿出了从李肃尸体身上找到的花瓶的归还契约,“李肃一开始就没有了绑架的必要,但还是教唆丁桑和李谙绑架,我想是受到了钱老板你的指示吧?”
“柳都督还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吧。”钱琅却是春风满面,笑意浓浓,居然毫不避讳。
“再说说牢狱失火一事,时间太过巧合,想必李肃那边是个幌子,就为了掩护你救出朱迪。因为只有镇中发生如此大事,才能让牢狱兵防减弱,方便你们救人。钱老板的计划万无一失,但它还有一个不可控的因素,那就是你们不保证李肃是否会一直为你们守密,所以你们干脆趁着混乱杀他灭口,来个死无对证。”柳承笙的侃侃,让钱琅的目光里燃起了一丝敬佩之意。
“柳大人果然非同凡人。你还记得上次说到的龙脉吗?我对它很感兴趣。李肃已死,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让他挑唆丁桑和李谙作案。而私放贷款,贩卖人口这样的罪名想扣到商团的头上,只靠区区一本账目,是没有多大作用的。这点大人应该清楚。所以,现在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去找龙脉,通过朱迪给我的朱家秘密。”钱琅没有反驳地承认了这些事,但却自信地认为没有人奈何得了他。
这般大胆的言行,简直在撩拨一个人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