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前几天对寺庙的熟悉,迢迢马上就找到了伙房的位置,伙房门轻轻掩着,没了声响里面估摸着是没有人,大概都去做早课了。
又左右张望了几眼,确定没人才轻轻推开一条缝,像条鱼似得,把身子挤了进去。刚进去,热腾腾的馒头香味漫了过来,迢迢深吸了几口,准备上前揣几个到怀里。
悉率声从门外传来,迢迢耳朵一动,听出是有人要来了,以为是伙房的师傅们又回来,嘴里叼着一个馒头不敢出声,轻手轻脚地悄悄躲在小门后面的大箩筐旁。
门外走过人的对话声隔着纸窗,真切地传进了迢迢的耳朵。
“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慧信师弟从小在寺里长大,自律的很,什么大错也没犯过,小时候还常被德字辈的师兄欺负。”
“是啊,藏经阁那种无聊的地方也就慧信师弟愿意去看守,我看他也不像是会喝酒破戒的人。”
“好了,都别说了,师傅刚刚交代过我,切勿在寺里流传此事,慧信喝酒已是大戒,何况还醉死在马厩,更是我们伽明寺的污点!”
同行的其他人马上噤了声,脚步都加快了些像是赶着去哪。
迢迢把几人的对话都记在心里,想等天亮了再去找叶子姐姐。而现在,多拿几个馒头才是上策。听步子声远了,迢迢又攀到桌上拿了个菜包放到衣兜里,悄悄地从来路回了自己房间。
天空渐渐破晓,一早叶芷出门就看到柳承笙守在外边。
“今天难得转晴,用过早膳我们去后山踏青看看风景吧。”柳承笙说完还一脸认真地看着叶芷。
叶芷被柳承笙盯着有些脸红,扭过头看着外面问:“迢迢呢?”
“孩子玩心切,大概又去找敏儿玩了。”
还未等叶芷再发话,柳承笙就上手拉着叶芷出了门。
“这后山和吉星镇的西郊的小草地差不多嘛,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同啊。”叶芷四处看看,走了半个多时辰却没有丝毫累的感觉,指着一个小山坡的凸起处对着柳承笙说:“你看那。”
不远处,一棵桃树盛开着,微风拂过,吹动花叶,红色让人晃眼。
可叶芷这句话却没得到柳承笙的回应,疑惑地转头看向柳承笙,见他脸上还是挂着笑意。
“你……”叶芷捂着嘴看着眼前的情形。
柳承笙顺着叶芷的视线望向自己的胸口,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胸口有一点微红色,慢慢晕染开,越开越艳,就像那棵桃花的瓣,飘飘扬扬,最后倒落在地。
“柳承笙……”
叶芷猛地坐起,背后凉了一片,被冷汗给浸湿。门外的敲门声又传来,像刚刚梦里的一样,叶芷的心又悬了上去。
“叶子姐姐你怎么还没起床,柳大哥都让我来喊你了。”
“他喊我?”叶芷想起刚刚的场景,喉咙像是被哽住了。
“我有事跟你们两说,他就让我来喊你一起到他那去。”
“好,等我一下。”
叶芷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想洗去那些不好的记忆,又深呼吸几口,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调整成平常就状态才给迢迢开了门。
“叶子姐姐你怎么这么慢。”迢迢托着脸蹲在门口,看到叶芷终于开了门,忍不住埋怨了一声。
“你们女人啊……”
看迢迢嘟着嘴装大人的模样,叶芷又好气又好笑,拎着耳朵就把他给拽了起来。
“疼疼疼,快松手,我们先去柳大哥那。”
一等叶芷放松,迢迢就跑到前面给叶芷做了个鬼脸。
这一切都是一如往常,梦里的事是自己多虑了,多半是徐茹的那幅画让自己有了这个梦,那幅画早在黑市出手,现在也不知流落到哪,总之是和他们也没有关系了。这么一想,叶芷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到了柳承笙的房间后,迢迢站在他们两面前,一副得意的神情。
“你们知道我今天在厨房听到了什么吗?”
叶芷没着急问内容,反问道:“你怎么大早上跑到厨房去了?”
“咳咳,不要拘泥于小节。”
“还是先说说什么事吧。”柳承笙看着他们两一来一往,笑着把话头拉回了正轨。
迢迢又清咳了一声,“两串糖葫芦……”
叶芷忙说:“行,成交,两串换你个消息,别在那绕了。”
迢迢把早上在门后头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和两人说了。
叶芷听后心下一惊,出事的就是昨天自己见到的那个僧人,原来他叫惠信。可他的也不像是会偷犯戒律的人。若是饮酒过多致死的,那多半平常也是好酒,昨日他身上飘来的却是檀香味。难道昨日他的表现只是对外人的掩盖,这表演的也太好了,最大的可能还是有人想杀人灭口……
“拿着钱去买糖葫芦吧,我和你叶子姐姐再商量一下这事。”
柳承笙把迢迢支出门后,又提出了自己得到的消息。
“昨天你去夜访了唐若之后,我就打听了她身边少年的消息。佛像丢失那天,易辰的不在场说辞是在马厩喂马。”
“喂马?”
柳承笙点点头接着说:“据说是因为马比较认主,需要他亲自去喂,当时也有路过的和尚证实了这一点。”
两人安静片刻,又异口同声说出三个字:“藏经阁。”
“我们去看看,顺路打听最近还有谁去过。”
等到了藏经阁,如迢迢说的,之前看守的慧信已经不在了,是个生面孔守在门口。
“两位施主是来借阅经书的?”新看守的比之前的慧信高了个头,也没那么怕人。
“我就是想问问昨日的小师傅呢,我路过时在门口丢了个荷包,就想问问他看到没有。”叶芷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由头。
僧人眼睛一转,吞吞吐吐的说:“这……慧信师兄最近身体欠恙,都……都不在这看守了,施主丢的是什么样的荷包,我可以问问过往的师兄弟。”
“那就不劳烦师傅们了,这荷包也就是我花了几个铜板买的,见花纹好看些,就循着路来问问,兴许是丢在别处了,不打紧,我还是自己再看看。”
从藏经阁离开后,两人又回到了房间商量。
“那怎么办,现在慧信也死了,我总觉得慧信的死和佛像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那个偷佛像的人干的。”
叶芷一边推论一边在房间走来走去,而柳承笙安静坐在一边,指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面。
“唐若或是易辰不缺这尊佛像的钱财,若真是为佛像而杀人,那这尊佛像还真是值得我细查下去了。走吧,我们去找敏儿。”
“找柳敏?”叶芷步子一顿,疑惑地看着柳承笙。
“在这里,也只有她验尸最可靠了。行动要快点了,我们已经每次都落后于那个犯人。”
两人正准备出门时,恰好柳敏也来到了柳承笙这准备送点心,听他们说了来龙去脉以后,三人便快步去了住持的禅房。
“三位一同前来,有什么要事吗,是否鄙寺招待不周。”住持看到他们三人有些讶异,但不知来意。
“寺中僧人都待我们礼数周到,特别是藏经阁的慧信。”柳承笙一脸淡然,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之事。
“施主……这是何意?”住持的脸一下像被抹上白粉,血色都往脖下降。
“出家人不打妄语,贵寺发生命案,住持不想着如何破案,而是匆匆掩盖事实,不知道又是为什么?”
“既然柳都督知道慧信的事,怕是也知道命案的原因吧,慧信触犯戒律,醉死在马厩里,即丢了我们伽明寺的门脸,又玷污了佛门净地,我自然只能让弟子匆匆处理,请问柳都督,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既然是命案,还是应该交给官府处理才是,我妹妹有仵作的能力,我想让她现在去验验尸体。”
“等官府处理,必会将此事闹大。这……发现他尸体的几个人都可以看出他是醉死的,这又有何可验,难道还会有谁故意加害于他。”住持仍是一脸犹豫的模样,再三向柳承笙回绝。
“是不是醉酒而死的,验过就自然知道了,难道本都督的身份还是不能得到住持您的亲许吗?”柳承笙脸色凌厉起来,站在身后的叶芷都被这阵寒气给吓得退了一步。
“那三位就跟我来吧。”住持被逼得没有办法,妥协在柳承笙面前。
尸体被放置在一间荒废已久的草屋内,门口还有两个僧人把守,得了住持的指令才放行他们三人。屋内四处都是稻草,一边还摆着刚置办来的棺木。
“那都督你们就在这里查吧,有事可以喊外面的僧人,贫僧就先告退了。”
掀开慧信脸上的白布,看他早已没了生气,脸灰白灰白的,想起昨日在藏经阁门口见到他的样子,叶芷不免有些叹惋。
“人自有定数,生死有命,你也别难过了。”柳承笙见叶芷脸色的昏暗,开口安慰道。
叶芷点点头,给柳敏让了一条道来,“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这种验尸的事我也干的不少了,能帮得上你们是最好了,这几日看你们两都四处奔走停不下脚,我却只能闲在屋里。”说完后,柳敏就开始检查起慧信的尸体。